早已等候在外的小秦将收拾完毕的领导弟弟送到酒店，他远远望着，只觉得这哥俩不愧是一个爹妈生的。
思考时冷冽沉静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回到酒店，仿佛约好了谁都没去上班。
“都在？”
刘璐思点头：“得让大家都知道，免得出现信息差。”
“我的工作邮箱直接放在社媒主页简介栏，每天由三个助理交叉审核消息。那封邮件是昨晚9点发送的，像这种情况一般要第二天上班才会进入筛选通道。”
周凌和刘璐思差不多大，穿一身干练的衬衣西裤。
“有搜到来源吗？”
“对方甚至没想过套个IP，很容易就确定了来自P市。”
P市……
李庭舟当即联想到奚荷的老家。
周凌把打印好的邮件内容递过来：“看看吧。”
这封邮件甚至看不出任何代笔痕迹，用词夸张到了粗俗野蛮的地步，目的极强，开口就问签约费，索要的各种待遇保障更是漫天要价，最后还很可笑地附带了一个银行卡号，说他有权做主奚荷的一切事物。
“因为太过低级、太过功利，全文毫无手段技巧，它反而比假的还像真的。”
刘璐思早已看过，她此时正在闭目养神。
“我想过奚荷来自家庭方面的阻力会比较大，但没想过有这么大。以为是旧社会卖儿卖女换粮吗？奚荷这么大的人，有独立能力，什么事不能自己做主，还需要一个十多二十年未曾谋面、未尽责任的父亲来掌控她的事业和收入？”
周凌看向李庭舟：“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
说实话，奚荷是个很好的苗子。
哪怕年龄上缺乏一些优势，但奚荷的底子是相当出挑的，只要她狠得下心去努力，未来一定会有所成就。
这是周凌愿意和刘璐思交换条件的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得再评估。
李庭舟问：“确定是她那个生父？他哪来的消息源？”
这其中弯弯绕绕很多，但周凌还是排查到可疑对象。
他让人带奚荷去拍过一套资料卡。
可能是这其中有哪一环泄露了信息。
再说回奚荷父亲的事，周凌简直有一肚子话不知道从何吐槽起：“圈内失信人的套现手段都大差不差，他和别人做了一个三层空壳，手底下还有两个机构，一个是做艺考培训，一个是做影视城那边的外包业务。”
当然了，这是明面上的说法。
实则一个输送男色女色，一个卡合同转卖套违约金。
骗的就是一心想往圈里钻营的男男女女。
很难说奚荷的父亲盯了她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发现奚荷身上有利可图，立刻就采取措施，用看似粗糙鲁莽的手段，实打实地给到了三方压力：
要么安抚好我，给够好处。
否则我将来要爆雷，大家要死一起死；
要么把奚荷的合同签到我这里，交换条件是自我约束。
A和B都是坑中坑，没法选。
“他那个公司注册地点也在P市？”
“那倒是没挂到P市，就在K市。”
K市因为建有朦水影视城，也算G省旅游热门城市。
李庭舟深吸一口气，在做下那个决定之前还是打算先问问奚荷的意见，无论如何，他总不能代替对方去“大义灭亲”。
仿佛心有灵犀，奚荷打来了电话。
“小舟，你也知道了吧？”
李庭舟起身避开众人，他回道：“我知道了。”
“我从前不敢跟你说，是因为这些事情的确很不光彩。”
听得出来，奚荷在努力组织语言。
“我问过璐思姐，如果我坚持上那个节目会发生什么。”
“在前期，我凭借’蒙蒙女友‘的名号或许会获得格外的关注，但那么多的嘉宾，大家都身有所长，如果运气好我是能脱颖而出，更大的可能是我身上的关注越多、质疑就越多。这是我期待的，同时也是我恐惧的。”
李庭舟缓缓呼吸，他意识到奚荷即将说出口的话一定会改变什么。
“在我出生后不久，我妈妈发现了他的事。”
“那种感觉就像从天堂坠入地狱，一切幸福快乐全部化作泡影。她没有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更不敢同流合污，快速办理离婚从此带着我独自生活。我明明没有婴儿时期的记忆，长大后却还是无数次陷入阴影。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妈妈做这样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
“姐姐，如果你想真正解决这件事情，我——”
“小舟，你先听我说，这是我迟早要面对的事。”
这是奚荷的第二次铺垫。
她的想法几乎要脱口而出。
李庭舟有所预感，喉头发堵：“你要和我分手？”
“我们之间一直很愉快，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充满期待，这几乎是我人生之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但就是太好了，好到我很怕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只是梦。”
奚荷长叹一口气：“所以有些话还是让我来说吧。”
感情正盛的时候做切割的确很难。
不同的是，她比妈妈当时要好受得多。
“他今天能找上周总，明天就敢直接向你伸手。我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要怎么看待我。就当是最后给我留点面子，庭舟，我们分开吧。”
更多的原因，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
奚荷无论如何都不能只顾自己情长，让李庭舟暴露出来。她愿意去面对、去承受，是因为为人子女逃不开血缘联系。
可李庭舟不该受到影响。
他希望我好，我也希望他好。
*
这通电话打到最后，两个人越来越清醒。
刘璐思过来催他上班时，奚荷还反过来安慰他的情绪：“你放心，你的建议我会照办，我不会心软到低估他的恶意。这几天G市很热，一定要注意防暑，等你回来……”
李庭舟屏住呼吸，刘璐思也止住脚步。
“算啦，就先不见面吧。咱们才像那么回事。”
怎么说？
刘璐思用气声问道。
李庭舟挂断电话，默然转过脸。
脸上的表情是她似曾相识的要死不活。
这、这是分了？
奚荷这么效率的吗？
“我指天发誓没和她说什么重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你知道她一向心思细腻，很会替人着想。”刘璐思当即摆了个发誓的手势，“但她那渣爹实在不是个东西，影响她一个，我们还能从家庭伦理方面下手，反正离婚证有、扶养费无这些证据都是现成的。万一把你牵扯进去，那事情就不知道会往哪个方向恶化了。”
李庭舟没答话，而是从通讯录里翻出一张名片推给奚荷。
“好吧，你考虑得更周到。”
周凌恰好走过来：“还以为你们吵起来了……”
刘璐思打着哈哈：“怎么会。”
“没吵就好，时间也差不多了，诗语那边一个人没法再拖下去了，赶紧收拾好去浪楼吧。”周凌还得给一姐站最后一班岗，以后回到鲸鱼影视事业部，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带的人、好做的事……
车上，李庭舟仍然面无表情。
刘璐思很怕他到了镜头面前还挂脸，一直在说别的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昨晚回家了吗？没听说你在G市还有个家呢。”
“嗯。”
“今天录制完就要启动召唤，你想想看要联系哪些人。”
“好。”
中排坐着的毛茂雨和戴吉尔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说话。
刘璐思仍面不改色，继续道：“你年初投的一支曲子昨天有消息，有个品牌联合B杂要拍个秋季广告大片，导演筛了几轮最后挑了你那支，但要改，大改。”
李庭舟勉强提起一点兴趣：“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