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写的歌，又是一手编曲，没人比他熟悉。
因此在戴吉尔看来，这次内部投票的意义在于形式本身。
走个流程罢了。
生病的蒋琥需要停掉一切工作安心治病，可其他人还得养家糊口，整个乐队的运行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停摆。
所幸，李庭舟是真能扛事儿。
大家表完态后肉眼可见放松了不少，尤其是毛茂雨，简直把“我们乐队怎么可能完蛋！”写在脸上。
只有弃权的李庭舟本人默不作声。
后脑勺的碎发在沙发上蹭过之后略显凌乱，小会客厅吊顶的灯光倾泻而下，落在他身上的那一部分显得格外柔和，照亮半边面孔，鼻尖、唇峰、下巴三点一线，很轻易地就勾勒出隽秀的轮廓。
“蒙蒙，既然大家一致支持你，那就这样吧，好么？”
“只有你撑住了，我们才有信心。”
作为心思更细腻的女人，亦是场上唯一一个能影响乐队决策的女人，刘璐思知道，这个时候她该放缓态度，停止施压，转为持续性的鼓励。
毕竟李庭舟再稳重也只是个25岁的年轻人。
他是答应补位了，也表态会尽快和其他人磨合好，不在接下来的演出掉链子。考虑到蒋琥未来的恢复期会很长，甚至连甄选新主唱的事也给出了两个方案，只等事态稳定后再陆续推进……
一切都有条不紊，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一旦李庭舟的压力没有宣泄口，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所以刘璐思猜：过不了多久，这小子必然会发展新恋情。
放到从前，她绝不会主动干涉哪怕一丁点。
工作室上下有目共睹，李庭舟是个很擅长藏情绪的人。
不管是热恋还是分手，单凭状态能读出来的信息并不多，再加上他几乎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除非特地问起，一般情况下，要等作词老师开始逐字逐句琢磨歌词、征求修改意见，或者扎堆在录音室录制新歌的时候，其他人才恍然：
哦，原来蒙蒙又恋爱/分手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刘璐思一边迫切地想要施展拳脚，整出点动静刺激外界，在夏天来临之前先反哺给心折一波热度；一边又怕自己控制不住事态，反而在营销上拖后腿。
说到底，还是得做到心里有数……
*
4月的J市距离入夏还早得很，晚间凉风飕飕。
10点过后，李庭舟和戴吉尔仍然留在负一层商量着改伴奏，毛茂雨出来丢垃圾，顺便送连轴转的璐思女士。
借着这个独处的机会，刘璐思打算先试探试探。
“蒙蒙最近有跟谁走得比较近吗？”
这个问题问谁都没有答案。
唯独毛茂雨。
在大家看来，李庭舟和他有着师兄弟的情分，理所当然多一份旁人没有的信任。
毛茂雨2月份过年那会满的27周岁。
按理说，该是个周全的大人了，但毛茂雨这辈子过得实在太顺，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给了他无限底气，就算在人生地不熟的留学期间，都幸运地碰上了同胞师兄，压根没吃两天苦。直到李庭舟毕业回国，他也迫不及待地追回来加入心折乐队。
象牙塔延伸到职场，毛茂雨的戒备心依然没长进。
刘璐思稍一打听，他以为璐思姐和自己八卦呢，当即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有一个吧。”
毛茂雨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上个月底，蒙蒙一个人出去看了场昆剧，回来那晚还给我和吉尔哥带了文创点心。”
虽然极大可能是顺带的，总归是带了。
“这样啊。”
刘璐思心里稍稍有数了。
不同于毛茂雨松懈至极的防线，李庭舟鲜少透露私事。
在他加入心折后的两三个月里，其他人对他的了解仍限于履历和作品集，众人包容了新制作人神秘特性的同时，不自觉加深了一些天才的刻板印象：
14岁孤身一人出国留学，23岁学成归来。
有顶级学历和才华加持，又拥有不俗的气质外貌，最终却选择心折这么个不上不下、前途未明的小地方。
直到李庭舟召集大家开了第一次会议。
当时的心折受到大环境影响版权意识欠缺，每天傻乐着创作，全国各地跑演出，没想过独立，钱赚得紧巴巴的，快活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李庭舟盘完后却大感离谱：这对吗？
往谦虚了说，就算不提心折自己的歌，还是有那么一两首脍炙人口的合作曲。
结果他一翻电子合同，本该赚大钱的合作曲版权因为条款漏洞被对方拿捏在手里，以为有商讨空间的官司更是未打先输：咨询的邮件刚发过去，当天就被告知人家早就出过买断费，收款方是心折上面的母公司。
最讽刺的是，这一份合同倒很细致周全，挑不出毛病。
很难想象，如此被白嫖的状态到底持续了多久。
别人都在娱乐圈大赚特赚，一年换车两年换房，只有心折苦哈哈地为爱发电。怪不得乐队创始人对这个圈子毫无留恋，遇到合适的接盘主唱说退就退。
从那一天起，其他人不再议论李庭舟的沉默。
相反，他们逐渐在这种特别的冷静氛围里臣服。
年纪轻轻的制作人试图发动所有人改变现状，脱离现有吸血公司，组建独立厂牌。
底气就是大家所见的，他曲库的冰山一角。
而李庭舟的路线只能用朴实无华来形容：先把乐队的“赎身钱”赚够，并将这一部分预留出来，同时在版权上多留心眼，多开马甲多条路。事情要悄悄地做，计划要藏在心里，一旦问起续约就答要考虑，以合约期为限，大胆而细心地发育。
看似毫无技巧，可效果是实打实的。
别的不说，起码这两年大家赚了不少。
直到现在，回想起心折独立意识觉醒、命运开始反转的那一晚，刘璐思仍觉得不可思议！
她想过这几件事每一件都会很难做，一旦哪个环节出问题，也许会拖得乐队元气大伤，也许会引起粉丝的不解和抵抗。
好在都熬过来了，剜掉腐肉，心折已然在新生的路上……
毛茂雨送刘璐思到车库，并没急着走。
“姐，你可别因为蒙蒙恋爱的事说他。”
刘璐思有点好笑：“我为什么要说他？”
李庭舟以前又不是没谈过，无论是分是合都没影响工作，产出质量只高不低。
再说了，她也不是那种管控欲变态的经纪人。
“哦，毕竟要到台前去了，看到他的人会越来越多，以后要是出个什么绯闻，你是更在意粉丝的言论，还是偏向蒙蒙本人的意见呢？”
听到这里，刘璐思停下脚步，认真看了毛茂雨一眼。
到底是谁说他傻的？
一遇到李庭舟的事，脑子不挺清白的嘛。
而毛茂雨还是一副憨直的神态，等着刘璐思答复。
“工作室谁的意见我都敢一票否决，唯独蒙蒙。”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代驾的位置，又郑重其事地答应毛茂雨：“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愿意相信他的决定。”
*
李庭舟和戴吉尔忙活一晚，暂时搞定了两首歌的改编。
依照这个进度，他们不仅能完成表演歌单的全部改编，还能预留出充足的排练时间。除此之外，刘璐思想要单独空出一天给李庭舟做形象改造。
“蒙蒙有一整面墙那么多的帽子，改了也白瞎。”
刘璐思却说这笔钱省不得：“我知道蒙蒙长得好，但一鸣惊人的亮相从来都不是偶然。”
在心折之前，她带过一个半红不糊的歌手。
对方早期也是吃过不少正儿八经的好资源。
刘璐思深知，大众所能看到的各种关于脸蛋、服装的热搜营销都不是偶然，明星但凡出街亮相，哪有什么不经意的亮点？不过是在一套套的服化备选里堆满巧思，偶尔一点戳中网友的审美，这才有了惊艳四方的效果。
男人不比女人，太刻意就显得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