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黎荔没有想过,舆论浪潮会来得这么快。
不仅猝不及防,它甚至完全不是黎荔所期望的。
“之前找过李庭舟吗?”
朋友兼经纪人问黎荔。
黎荔点点头又摇头:“他没答应和我见面。”
“完全可以理解。我说句实话你别不乐意听,他身边现在有了新的女朋友,这几年产出更是没停过,不像是那种会在过往感情里纠缠不休的人。”
正是因为黎荔完全清楚这一点,她才觉得心情复杂。
李庭舟的遗憾、怅然、心痛完全属于他自己。
他总是习惯独自消化情绪,无论好的坏的。哪怕自己当初说过很伤人的话,李庭舟也没有反击,他的体面是从始至终贯彻的,不像自己演出来的修养……
“之前录节目的时候,我见过他的现任。”
“因为那种感觉令我很熟悉,所以我不免产生错觉,认为他余情未了。”黎荔看向衣帽间挂着的那条浅豆色长裙,并不为自己浅薄的计策感到羞赧惭愧,“没想到他并没有多看我,哪怕一眼。”
经纪人笑着拍拍她:“他现在是25岁,不是18岁。”
*
一夜过去,全网都知道蒙蒙并不快乐的初恋经历。
大家笑嘻嘻的调侃之余,也不忘怜爱他。
故事揭晓的《紫茉莉》迎来发行至今的热度巅峰,经由热搜发酵后,即时收听在周末早晨迅速飙升至六位数。
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是心折下月能喜提一笔可观版税。
“你知道他们现在怎么调侃你吗?”
“我不想知道,谢谢。”
抗议失败,毛茂雨还是要说:“每分一个都有分手纪念曲,每一首都那么可怜可爱,和你谈恋爱真是大赚特赚啊!”
要不然还是读书多有用呢。
像是rapper分手就只会以各种方式diss前任。
蒙蒙不同,他会记住你最美好的时候,哪怕分手也记得。虽然这份惦记和藕断丝连、余情未了之类的完全无关,只为纪念自己的某一段爱情,还是免不了让人产生遐思:要是我和蒙蒙恋爱,那……
总而言之,蒙蒙好梦是有原因的。
“哦对,晚上的聚餐奚荷来吗?”
李庭舟静默两秒,回道:“不来。”
戴吉尔拉了一把毛茂雨,后者才忽然惊醒,表情复杂地像是在脸上开染坊,磕磕巴巴的:“哈哈,那也没事,咱们心折好久没有内部聚会了,今晚也不带璐思姐,让她去吃没滋没味的鸡胸肉沙拉。”
“哦对,那个广告曲搞完了吗?”戴吉尔转移话题。
“差不多了。”
“他们是直接让蒙蒙唱吗?不打算另找个歌手?”
李庭舟无所谓:“反正给的多,我唱还是别人唱都行。”
这就是广告曲既麻烦又令人欢喜的地方,吹毛求疵是真的,一改再改也是真的,可一旦遇到大方的品牌方,他们极少对歌曲版权动心思,找顾问团队拟合同的功夫,足够再谈十几个小目标的项目了。
至于艺人方,李庭舟非必要不考虑他们的感受。
这一类人往往是不懂专业、但又最能磨的。
晚间下班后,三人开车去了常吃的那家餐厅。
毛茂雨将菜单本递给服务员后,又凑过来小声和队友们吐槽:“刚刚在外面看到一群人闹哄哄的,一听他们吹牛就烦。”
他如今也是切身混过圈子的人了,见识过潮汐这样一台庞大精密的媒体机器如何运行,知道一档爆红全网、看似高大上的综艺怎么从嘈杂燥闷的场地里拍摄完成,再去听那些所谓“内行人士”的高谈阔论,难免厌烦。
戴吉尔无所谓:“你难道还能管得住别人的嘴?”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没有这些人的卖力渲染,娱乐圈的神秘也要大打折扣。真真假假的消息汇聚在一起形成舆论,一头扎进去共沉沦多傻啊,站在岸边看才对嘛。
哥几个吃完后,照例是喊了代驾。
毛茂雨拉着戴吉尔去买烟,李庭舟停在路边等代驾。
等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天上开始下雨,因为戴了帽子,雨滴落在手臂上才察觉,李庭舟退回到廊下,忽然有人碰了碰——
“给你。”
噢,是餐巾纸啊。
“谢谢。”
擦擦脸颊和手臂,李庭舟这才对上来人的目光。
这一次,他毫不费力地认出了对方:“是聪聪啊。”
应聪喉结滚动,话明明都到嘴边了又换了说辞:“你可以叫我应聪,我是应娉的儿子,之前你来接奚荷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
“我知道。应老师她身体还好吗?”
“她很好。”
应聪以为他要问奚荷的,等了一会儿不见李庭舟开口。
因为不确定李庭舟的同伴什么时候会过来,应聪不想白白浪费时间,索性单刀直入:“这段时间没见你来接奚荷,你们吵架了吗?”
虽然很冒昧,但应聪想,作为奚荷师兄勉强能有个立场。
李庭舟意味不明地与他对视:“你很关心?”
应聪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再一次自作聪明:“是因为奚荷想要参加那个综艺节目的原因?我妈也不支持她去娱乐圈发展。”
一个“也”字,持续加重误会。
“你不也早早改行了吗?你母亲同意你的决定,为什么不支持奚荷呢?”
应聪面色微赧:“我和奚荷的情况不一样。”
他正要往下说,从便利店出来的毛茂雨往这边招手:“蒙蒙,走了?代驾师傅来了!”见李庭舟不过来,他脱下外套撑在头顶就要过来接人。
“我——”
应聪很难遇到蒙蒙一次,他想也不想拉住对方的手腕。
李庭舟看向毛茂雨:“名片带了吗?”
毛茂雨一手举着衣服、将还未点燃的烟含进嘴里,空出手来掏名片,一个眼神就明白蒙蒙所想:“幸好没打湿,喏,给你,地址、联系电话、工作邮箱都有,既然离得不远,实在有什么事明天来咱们工作室说也一样。”
“好了,雨越下越大,咱们该走了。”
应聪收下名片,目送二人上车。
*
第二天,应聪果然在上班时间来到心折工作室。
他跟着小助理下到地下一层会客厅,墙边有个超大的鱼缸,壁柜里囤货似的塞满了猫罐头、营养猫条,视线再一转,应聪看到了偶尔会在心折官博里出镜的浅茶色沙发,以及坐在上面,拿着笔记本回消息的蒙蒙。
“来了?随便坐吧,喝水还是喝咖啡?”
“喝水吧。”
不一会儿,助理送来一杯冰水。
李庭舟这才合上电脑,十指交叉随意搭在上面:“别怪我多事,涉及到一些还未公开的消息,我少不了要和经纪人沟通一下情况。应聪,应导,你和许悦楠老师策划的那档节目我这段时间听过不少传闻,很有新意,同样也很有前瞻性。”
国内目前还没有一个平台像潮汐这样,将目光对准这个未曾被开发的赛道。
如果潮汐做成了,后续一系列的女本位影视资源必然得到持续开拓,有了先发优势,其他平台再想效仿,也不可能立刻做出成绩。
应聪没想到他开门见山,更没想过他首先夸了自己。
准备好的腹稿使不出来,只得急匆匆灌下两口冰水。
“我第一时间请许师姐邀请奚荷参加这档节目,但她当时很犹豫。后来……后来她想通了,同意我暂时将她纳入备选名单,但我母亲并不赞同她舍下剧团里的工作去内娱发展,她说戏曲圈和演艺圈是不一样的。”
李庭舟心下没由来的放松了一秒。
除了奚荷那个不值一提的生父,她遇到的其他人都很好。
“你没劝劝应老师吗?”
应聪听到“应老师”三个字,恍惚之中,下意识以为蒙蒙在喊自己,他握紧冰凉的杯子,回道:“劝了,大好时光不出去闯荡一番,怎么知道自己的人生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剧团有剧团的好,但它应该是奚荷的退路,而不是她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