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热(38)

2025-09-03 评论

  秉承着该省省该花花的原则,他们这个铺子连门头都是从倒盐巷子直接拆下带过来。没有搞开业仪式,换下了门口褪色的旧“福”字,贴了对新的,完事儿就开门做生意。

  开在老城区的五金店就是这样,有个差不多就行,不必装修得太精美,否则容易叫人望而却步,生怕你四颗螺丝收他688。

  店里打扫得很干净,旧货架是邓宇在市场淘来的,原先那个全靠塑料扣的危楼货架确实不能继续用。纪浮把卷闸门推上去,钥匙搁在收银台,开空调。

  铺子非常完美地融入了潮亭南路,和大家一样旧旧的,门头久经风雨,恍若在这里经营了二三十年。左边卖二手电动车,右边卖车轮饼和瓜子花生。五金店的前身是个快递驿站,里头拿快递外头卖水果。据说因为驿站门口占道经营,卖着水果还有个烤肠箱子,夏天更是拖了个冰箱卖啤酒,搞得两边铺子怨声载道,因为总挡着他们的店门。

  上午进店的人都是碰巧路过的,因为刚开业,连地图上的搜索都没更新。进来几个买扳手剪刀和胶枪,纪浮已经是熟练工,最后那个买胶枪的出了店门两步又折回来,又要买个打火机,纪浮拿了个火机递给他说不用钱。

  如果说倒盐巷子是一个“村落”,那么潮亭南路就是遵循规则运行的社区。

  瓜子副食店的老板中午跟他们右边的店家吵起来了,说他们门口的冰柜挡着他家水龙头。另家说这哪儿挡了,瓜子店的说,水龙头都没法掰到最大了,挡着呢。

  “这儿的人看热闹都挺收敛。”纪浮说,“要是倒盐巷子,张大夫估计已经坐人家店里听了。”

  “早上郭姐给我打电话了。”万荻声将白斩鸡盒子打开,还有个打包回来的排骨汤,“她说她们已经从赵三街搬走了,问我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把钥匙送过来。”

  纪浮手里在抠米饭的盖儿,手里停下来,被万荻声接过去。他不解:“搬走了?不是说了吗,我不用去赵三街住,那屋子她们娘俩住呗。”

  纪浮说完,又自问自答似的:“可能还是觉得愧疚吧,她甚至都不认得我姥爷,只是罗大爷好心给她们个住处……估计罗大爷当初也没想到我会回瑁城。”

  当年,纪巍是如何向棋友罗大爷描述这对母子已经无从知晓,但估摸着是告诉罗大爷,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万荻声说:“嗯,她说自打知道你回了瑁城,连觉都睡不安,心里觉得对不住你。”

  纪浮苦笑:“能理解,那她们有地方住了?”

  “说是在她女儿学校附近租到了个便宜的房子,押金什么的都交过了。”万荻声把最后一个打包盒也拆开,向他笑笑,“我买了炸虾。”

  “哦!”纪浮眼睛一亮。

  正午日头毒辣,隔壁和隔壁的隔壁还在吵,已经进阶到要报警的程度。

  纪浮丢垃圾的时候路过了下,看了眼那冰柜,确实挺大的,一双开门大冰箱,看起来是厂家送的。纪浮想,他们也得整一个,因为厂家送冰柜有电费补贴,目的是占用店内的空间为自己做广告,也是为了充作货物存储空间。

  回到铺子里后,纪浮开始研究哪儿可以腾出来一块地方。

  万荻声坐在矮凳,理着永远理不完的货,见他在那儿拧着眉毛看看这看看那,低头继续理货。

  第二个礼拜,收银台侧边,原本挂了一墙格式钳子剪子的空位摆上了冰箱。他们选择了均价三块钱左右的饮料,厂家的要求是及时补货,保持冰箱是满的,以及不可以存放其他品牌的饮料。

  万荻声知道纪浮平时把一些水果啊酸奶的搁在一排排饮料后边,反正不会被看见。

  这天晚上万荻声回得比较迟,纪浮在看一部纪录片,歪了下身子,伸着胳膊去冰箱里拿了瓶冰丝丝的果汁递给他。

  每天平稳地过着,万荻声和邓宇一天到晚在外边接活干活,市里做维修工果然比在倒盐巷子那儿活更多。只不过他们因为没有加入平台,所以接的活儿大部分还是从原来的老顾客们延伸出去。

  譬如薛姐上班那个店,若是左右两边的店里有个什么坏了,过来问问有没有认得的维修工,薛姐就会把他们俩推荐过去。

  万荻声几口下去,那瓶果汁没了一半。纪浮抬眼看看他:“陈老板那儿什么活啊,累成这样。”

  万荻声说:“陈老板那早干完了,出来的时候他们ktv外边一个报亭老板给我拦下,叫我帮他修灯。他那灯,接的是市政路灯配电箱。”

  “偷电的啊?”

  “我在那报亭爬上爬下找了半天这线是怎么走的……”万荻声叹气,“最后才搞明白,他的灯没电了,是因为入夏后,路灯换太阳能了,那配电箱挖走不用了。”

  纪浮笑着叹气摇摇头。

  时间差不多了,一般八点半邓宇还没来的话,就可以直接关门走人。纪浮关上电脑,关灯,万荻声把门口的杂物收拾进来,拉下卷闸门,锁上。

  卷闸门哗啦啦的声音对纪浮来讲是一天里的节点,潮亭南路上大部分铺子八九点钟都关了,月亮垂在几根电线之间,这个声音结束后,到入睡之前,是一天里纪浮最喜欢的。

  有时候他会跟万荻声骑车去超市,超市卖冰淇淋的窗口会在这个时间会把甜筒接得巨大一个,打烊前折扣的烤鸡和寿司也是不错的选择,万荻声平时干活,夜里偶尔会需要再补一顿。

  到最后回去芳菲路,一切都是静谧的,在家里有时候做/爱,或看电影,看完在阳台点个蚊香抽烟。

  纪浮还是喜欢从楼上向下看,芳菲路北侧沿街开着夜宵饭馆和烟酒店,有饭馆就有卖烟酒的,有卖烟酒的就有代驾在附近待着,代驾在附近待着就有那么几家平价的糖水摊或炒粉炒面店。大家相辅相成,自成一套生态。

  “那边那家是干什么的?”纪浮远远地向街尾望。

  “什么?”万荻声有些困了,嘀咕着凑过来,搂住他在他脸颊亲了亲,然后蹭他颈窝,眼皮子都没掀,“哪家?”

  “没事了,睡觉吧。”纪浮笑着揉揉他头发。

  万荻声夏天会把头发修得更短,摸起来手掌酥麻的,这发型完整地显露出万荻声优异的骨相,他自己是图个凉快方便,纪浮看着则甚是满意。

  夏天在外边干活消耗更大,万荻声入睡很快,但睡得不沉,纪浮如果夜里醒一下,翻身去看看时间,他也会跟着醒。这时候,纪浮会锁屏手机,放回床头柜,挪到万荻声身边,和他抱住,以一个不太舒适但非常安心的姿态抱着安睡。很快就能再睡着。

  流星赶月的日子里,夏天最热最晒的时节,狂飙突进的气温被一场夜雨叫停,如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迎来了瑁城的秋天。

  住他们对门的阿姨终于可以白天牵着她的柯基出去遛弯,否则水泥地烫脚。不过纪浮觉得那只柯基主要挨烫的是肚子,胖得底盘擦地了都。阿姨每每跟人解释说:因为绝育了,激素不稳定导致的长肉了,哎呀我们有在减肥啦天这样子热不好出去的,今天刚洗完澡毛比较蓬松。

  这天从铺子里回家又碰上柯基了,阿姨和她女儿一块遛着。她们的柯基没有断尾,翘着巨大的毛尾巴,因为太胖了,一步步走得很辛苦。

  阿姨停下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啊,终于凉快点了。”

  纪浮说“是”,手里拎着一袋子吃的。阿姨瞧了瞧,笑眯眯地叮嘱:“不好总是吃夜宵的噢,对消化系统不好的。”

  “唉好。”纪浮点点头。那边万荻声停好了车走过来,狗凑过来拿鼻子戳他,他蹲下来摸摸狗头,小声说:“小肥狗。”

  不料被阿姨的女儿听见了,她强行解释:“它只是腿短,所以从视觉比例上显得胖。”

  “……”万荻声沉默地站起来,点点头。

  柯基丝毫不给主人颜面,对着纪浮手里的袋子疯狂嗅闻,一边闻一边舔嘴巴。双方都很尴尬。

  “每只肥肥的小动物都有护短的主人。”上楼时纪浮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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