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她就义愤填膺地回头指向陈舷的卧室。
这一回头,俩人尴尬地四目相对。
偷听被发现了,陈舷默了片刻,尴尬地抬手:“早,妈。”
“……早。”方真圆尴尬地笑了两声,“你起了啊,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我自然醒。”陈舷也呵呵笑了两声,看向方谕,“那个,你认识宗哲阳?”
方谕撇头看了他一眼。
他那双丹凤眼还是冷漠。
“不认识。”
他边说边起身,拿起旁边的书包,站起来走出了门。
门被他吱呀关上。
屋子里一片寂静。
门外,方谕的脚步渐行渐远。
陈舷忽然想起来——宗哲阳,也是转学生。
是上个学期转学来的。
天渐渐冷了,天亮的越来越晚。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天边才亮了一小半,破晓的光乍破大地。
公交车颠簸地朝着学校开,车上的空气里,有尘埃在飘飘浮浮。坐在前头的座位上,陈舷回了回头。
方谕坐在后面。今天他出门晚了,不得已和陈舷坐了同一辆。
他皱着眉低着头,捏着手机看,神色很差,一双丹凤眼底下挂着两圈浓重的黑,像一晚上没睡。
到了学校,陈舷一屁股坐在座位上,重重叹了口气。
班里都难得地低气压,大伙都有气无力——宗哲阳一回来,他们班全都别想安生。
过了几分钟,尚铭也苦着脸进了教室,坐到陈舷旁边,一脸的想死。
“宗哲阳还没来?”他看向那个空位。
“没有。”陈舷说,“你忘了?他一向踩着铃来。”
“对哦。”
说话间,教室的门又拉开了。
方谕也黑着一张脸进来了。这位更是重量级,身上的低气压比他们整个班的人加起来都重。
“哎哟我去,”尚铭惊呆了,“冰大帅怎么都这样,难不成谁跟他说了宗哲阳了?谁啊,闲的蛋疼吗,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宗哲阳的光辉事迹十分精彩。
闲得蛋疼还拿了耗子的陈狗坐在他旁边,一阵失语后:“不知道。”
方谕刚坐下,教室门又被拉开。
这次哐当一声巨响,门重重摔在墙上。
一个瘦瘦高高满脸麻子,长得尖嘴猴腮,眼睛细小的学生,站在门前。
他哈哈大笑一声,一撸自己的板寸头,嘴里吧唧吧唧嚼着口香糖,嘚嘚嗖嗖地走进来喊:“老子回来了!有没有掌声!”
全班鸦雀无声。
陈舷看他一眼都头疼,默默撇过头。
“舷哥!”宗哲阳喊他,“好久不见啊!不跟兄弟打个招呼吗!”
谁跟你兄弟了!
宗哲阳手插着兜,朝他走过来,很自来熟地一拍他肩膀:“大课间打球去啊!”
陈舷硬着头皮抬起头,呵呵地干笑:“有事,有事。”
“哎呀,有什么事儿能比打球重要!反正第三节课那个老头也不管人,咱们逃课呗!”宗哲阳满不在乎,“老橙子也喜欢你,你逃课被发现,撒个娇,咱们一帮兄弟就算旷课一天,都能没事儿!”
老橙子是班主任程慧丽,她相当喜欢陈舷。
虽然陈舷成绩不好。
陈舷快窒息了,心说程慧丽再喜欢他,他也不能这么嘚瑟。
他偷偷朝尚铭挤眉弄眼两下,“兄弟救我”四个字写满眼中。
尚铭反应迅速,立刻转移话题:“再说再说,哎我跟你说宗哲阳,咱班来了个转学生!就坐在跟你隔了个过道的那边!”
他边说边往宗哲阳位置上一指,语气十分夸张:“老帅了!你赶紧看看去!”
宗哲阳直起身。
陈舷忽然想起早上的事,也跟着转头一看。
方谕居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拿起书包收起座位,看起来是要走。
尚铭刚刚这一句话挺大声,班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方谕动作一顿,停在原地。
陈舷一怔。
方谕低着头,手摁着椅子背停在那儿。
一股无所适从的失措感,从他那边扑面而来。
他头很低,宗哲阳愣了一会儿。
“方谕?”
宗哲阳眼睛蓦地一亮,笑出声来。他松开陈舷,转头朝方谕走过去,眉毛一挑,语气轻浮:“哟,这不是方谕吗?”
班里人齐齐愣住。
“不记得我啊?”宗哲阳嘚嘚瑟瑟地蹦跳几下,跳到他跟前,笑着说,“我啊,咱俩初中一个班的。”
陈舷大惊。
方谕深吸一口气。
他重新拉开椅子,把书包放了回去,抬起头。
方谕脸色发黑,眉眼深沉。
陈舷居然从他脸上看出了杀气。
方谕声音低哑:“你想干什么。”
“干嘛啊,说话这么冲。”宗哲阳笑着,“这么怕我?哦对,这个班里还没人知道呢吧?你爸还没来过学校吧?”
方谕眉头皱得更深。
他偏开眼睛,看了眼陈舷。
陈舷当然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很不合时宜地,陈舷在他眼睛里看到一抹一闪而逝、又十分惊心的恐慌。
“怎么样,兄弟。”
宗哲阳突然伸手,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方谕比他高些,这一揽,方谕就猝不及防地一踉跄,被迫低下脑袋,被他夹在怀里。
“给点儿钱花花,”宗哲阳邪笑着,两只手指碰在一起搓了搓,“哥们有个游戏想抽奖。”
方谕眉头一拧,一把将他推开。
“滚!”他骂。
宗哲阳被他一推,推到后面的桌椅上。他撞了上去,疼得嘶了一声。
宗哲阳恼了:“现在挺厉害啊!不听我的是吧?你问问这班里,哪个敢不听老子的!?”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方谕紧咬着唇,死瞪着他。
“我去我去我去,”尚铭狂怼几下陈舷,“我靠我靠,舷哥,什么情况?”
“闭嘴。”陈舷从背后捂住他的嘴,目不转睛地瞪大眼睛,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错过一个字。
方谕盯着他,脸色黑得要滴墨,但一言不发。
“你拿不拿钱?”宗哲阳大声嚷嚷。
方谕不吭声,眼睛一直瞪着他。
“不拿钱是吧?”宗哲阳说,随后向四周一展臂,哈地一笑,喊,“哎,你们是不是以为这个方谕长得挺帅,人挺好?我告诉你们啊,他是他妈在外头的私生子!”
陈舷蓦地瞪大眼睛。
方谕脸色一白。
“他根本就不是他爸亲生的!”宗哲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以前我们上初一军训,他爸直接进学校里面来找他,差点没把他打死,笑死我了!”
“他就是个婊.子生的,他爸亲口说的!哈哈哈哈哈!”
“宗哲阳!”
方谕急得喊他,脸上白得毫无血色。
“现在知道错了?”宗哲阳嘻嘻笑着,“来啊,给我拿钱,拿了我就不说了!”
方谕一顿,再次咬紧下唇,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不拿是吧?”宗哲阳转头又喊,“我告诉你们,他爸可说了,这就是个不知道跟哪个生的野种!他妈搞破鞋搞出来的!”
陈舷腾地站起来。
尚铭一愣,一转头,看见陈舷脸也黑了。
“舷哥?”
陈舷拉开椅子,腾腾地朝着宗哲阳走过去。
“他妈长得就跟个接客的似的!”
陈舷走到宗哲阳身后。
“他长成这样,以后肯定也要出去卖——啊!”
陈舷拽过他的后衣领子,二话不说,将他往后用力一扔,抬脚狠狠踹上他后背。
宗哲阳嗷一嗓子,当场被踹飞出去,撞倒了后头一个桌椅。他狼狈地摔到地上,后背上已经清晰地印上了陈舷的鞋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