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快死了(150)

2025-09-03 评论

  一进门,他就看见方谕正在拿着剪子对布料比划。

  听见开门声,方谕一转头,见是陈舷,放下了剪子:“怎么了?”

  陈舷张着双臂,小步小步地慢慢倒腾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到底怎么了?”方谕在他怀里转过身,也把他抱住,“饿了?”

  “没有,”陈舷说,“突然想你了。”

  方谕便笑了声,没再多问,把他环在怀里,拍了几下后背。

  陈舷埋在他身上蹭了蹭,问他:“喜不喜欢我?”

  “喜欢呀。”方谕说。

  “我现在都没几颗牙了,你也喜欢我?”

  “跟牙有什么关系。”方谕捏捏他的脸,“我爱你,哥,就算你嘴巴里一颗牙都没有,我也爱你。”

  陈舷没吭声,跟方谕对视半晌,他半张脸渐渐红得像要冒血。陈舷低下眼帘,躲开方谕的手,重新往他身上把脸一埋,把他抱紧。

  方谕拍拍他的后背。

  陈舷埋在他身上,想起陈桑嘉刚刚的话,还有他们之前在阳台上说的话。

  陈桑嘉语气真是有点重,她对方谕着实不太客气。

  方谕怎么想的呢。

  陈舷忽然想,他是什么心情?

  住院那时候,他回了央礼府,对着方真圆拿出断绝亲子关系的协议书的时候,他又是在想什么?

  那个破碎的家,是不是成了方谕的电车难题?

  陈舷和方真圆被放在天平上,老天爷逼着他二选一。

  “小鱼。”

  “嗯?”

  “你会想妈吗?”陈舷冷不丁问他。

  方谕愣了下:“什么?”

  “……”陈舷沉默了会儿,“就是,你会不会想方真圆?”

  他边说边偷偷仰头,就看见方谕错愕的眼睛。

  “你怎么会这么想?”方谕拉着他的胳膊,把他从怀里拉开,“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让你这么想了?”

  陈舷摇了摇头:“不是。”

  “我就是……你看,我妈一直在身边。住院这么多天,还有出院这几天,她都在照顾我,对你语气也不太好。我总觉得,对你不太公平,所以……你会不会想方真圆?”

  “多少是你妈。”陈舷低下脑袋,“你会不会,还是想她?待在我身边,你有时候会不会委屈?”

  方谕没说话。

  陈舷也没仰头看他,他不敢看。

  片刻,方谕拉着他,往旁边慢慢地走去,扶着他坐在了一张松软的椅子上。

  陈舷坐下。

  方谕半跪在他面前,仰起头。

  “听我说,哥,”方谕说,“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有个好母亲。”

  陈舷愣住。

  “她跟你拉过勾,教你怎么洗水果才干净,知道你不爱吃鱼吃海鲜,压根就不做,还每年都给你买蛋糕买礼物……能让你做很多事的时候都会念叨,就说明,你小的时候,她对你无微不至,一直照顾你。”

  “我都知道,”方谕说,“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你以前总说。”

  “阿姨照顾你,爱你,可世上不是每个母亲都像她一样,所以你别用自己的思路琢磨我。”

  “方真圆是个畜生,她没有好好照顾我。就和你恨老陈一样,我也恨她。所以,我不会委屈,也不会想她。”

  陈舷说:“我是恨老陈,可也会羡慕别人有个好爹。”

  “那倒也是,”方谕笑了声,“我倒也挺羡慕别人父母双全。”

  “那……”

  “可我不会委屈,”方谕说,“我知道我妈是个烂人。她从来没有,也不会做那些让我羡慕的母亲会做的事,所以我也知道,委屈没用。我的羡慕,是源于自己没投个好胎的遗憾,不是跟她一刀两断的懊悔。”

  “我不会因为羡慕而回去,因为我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

  陈舷不说话了。

  “那个家,只有你对我好。”方谕对他说,“多少遍我都会这么告诉你的,我要你,我不要方真圆,我选你。”

  陈舷沉默半晌:“我妈有时候对你语气不好,你会委屈吗?”

  “我很高兴她对我语气不好。”

  “什么?”

  “对我语气不好,说明很护着你。”方谕说,“你能好好的话,我怎么都行。”

  “再说,我也的确值得她对我没好脸色。”

  “我对不起你,你妈当然会对我语气不好呀。”

  他说,“而且,我不会委屈的,你还要我。有这个,我就够了,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陈舷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扑下椅子,扑到方谕身上。他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抱得很紧很紧。

  方谕也抱住他。

  方谕真是瘦了很多,这么多天不分昼夜地工作,不好好吃饭,他又瘦了。

  陈舷抱着他瘦得凸出的骨头,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在那寥寥几个年少冬夏里,曾问了无数遍的话:

  “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吗?”

  “能,”方谕说,“没人带得走你了,你别怕。”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陈舷把红透了的脸低下去,往他身上一埋。

  *

  中午吃过了饭,下午的时候,陈桑嘉带陈舷去了一趟口腔诊所。

  之前方谕就带陈舷来过,但那时候他嘴里有几处大溃疡,牙医看得直摇头,说假牙倒是能做,但是最好等溃疡好了再说,不然得多受罪。

  一听要多受罪,方谕马上就带着陈舷走了。

  在家上了好几天西瓜霜,又去口腔诊所特地开了药,陈舷的口腔溃疡总算好了。

  本来,方谕打算下午自己带陈舷来,但陈桑嘉看他衣服还没做完,就揽下了这个陪同的活,改成由她带着陈舷来了。

  到了口腔诊所,闻见空气里的药水味儿,陈舷嘴里就一阵被钻钻开的酸疼。

  小时候,他曾来诊所种过牙。

  他受过几次电钻大礼包。

  陈舷悄悄捂住脸颊,已经开始害怕。

  “怎么了?”陈桑嘉问他,“又疼了吗?又溃疡了?”

  “没事,想起之前看牙了。”陈舷揉了揉脸,“走吧,去问问。”

  他肉疼地带着陈桑嘉走了,去了前台。

  前台给他们挂了号,请他们去一边坐着等候。

  俩人一前一后地坐到座椅上。

  “103号,”陈桑嘉看了眼挂号单,坐在他身边,“应该等不了多久。”

  “嗯。”

  陈舷应着,靠到靠背上,等了一会儿,偏头看了看。

  他盯着陈桑嘉的侧脸:“妈。”

  “嗯?”

  “以后跟小鱼客气点儿呗,”陈舷说,“他都没有妈了。”

  陈桑嘉沉默良久。

  “行。”她答应下来,“我跟他客气点。”

  陈舷苦涩地笑笑。

  笑了还没几秒,忽然,里头走出个白衣护士:“103号,过来这边。”

  “诶,这就叫了。”陈桑嘉应声,“来了!”

  陈舷瞬间消失了笑容。他苦着脸,跟着陈桑嘉站起身,手插着兜,慢吞吞地往诊室里面挪步,一脸的苦大仇深。

  太阳落山时,陈舷和陈桑嘉回到了家里。

  在门口换了鞋,陈舷趿拉着拖鞋,伸起手就往方谕的工作间里呼呼悠悠地飘。

  方谕正在人体模特跟前比划,确认布料的效果。

  门被打开,他一回头,就看见陈舷哭丧着脸瘪着嘴,病恹恹地脚步飘忽着过来了,像条在外受了欺负的小狗。

  “怎么了这是?”方谕单手松开布料,扬起一只手,把他单手揽住,“路上遇上事了?”

  陈舷抱住他腰身,摇摇头,又抬起头,眼尾发红:“把牙全都给我拔掉了,说方便用义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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