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快死了(170)

2025-09-03 评论

  马西莫轻轻一笑。

  陈舷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这儿看看那儿看看,跟马西莫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半天。

  过了会儿,方谕走出来了,他凝着脸,走上T台四处看了一圈。

  边看台上,他边往下面的座席上扫了眼,好像在找什么似的。直到他看见陈舷,才视线一停,扬起手来,跟他挥了挥手。

  陈舷也跟他挥了挥手。

  方谕好像心满意足了似的,低头偷笑一下,转头就跟旁边的人说起了话,又指了指T台几处,好像是在嘱咐什么。

  他好像心情好了不少,脸色不像刚出来时那么凝重了。

  嘿,打个招呼就能心情好,陈舷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充电宝。

  方谕从早忙到晚,饭都没顾上吃一口。

  陈舷这边倒是舒服得很。方谕早上来时,就给他拿上了饭盒,装满了给他吃的特供饭。到了中午的饭点,马西莫带他去了员工食堂,给他拿出饭菜来,自己也叫了份披萨的外卖。

  俩人在外头吃香喝辣——当然陈舷还不能吃香喝辣,只是吃养胃的病号餐,但他俩的确是比方谕过得舒服多了。

  马西莫端着奶油浓汤喝了半碗,说:“今天这工资拿得很舒服。谢谢你,陈先生。”

  陈舷干笑两声。

  忙到要天黑,一群人才下工。

  陈舷跟着马西莫先出了会场,把车开到了门口等方谕。

  又隔了半天,方谕才从里面出来。他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好像人都被吸干了似的憔悴,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满脸的厌烦。

  陈舷看得汗颜,心说钱可真不是大风飘来的,方谕出手阔绰的背后也是苦命的上工。

  方谕一坐进来,就往陈舷身上一倒。方谕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身上,吸猫吸狗似的来了一遍史诗级过肺,仰头喟叹一声,这才坐直起来,脱下外套打了个哈欠。

  陈舷捏捏他耳垂:“很累?”

  方谕点点头:“就这一段很累,时装秀办完就好了……那也还要两个月,时装秀是六月底。”

  “我的亲娘。”陈舷咋舌。

  方谕笑出了声。

  “陪我上班,行不行?”方谕问他,“再上两个月。”

  “行啊。”陈舷说。

  陈舷说到做到,第二天也陪他来上班了,之后几天亦是。

  时装秀的会场一天一天地布置完整了,陈舷在下头看了几次彩排。那些穿在模特衣服上的衣服真心漂亮,陈舷看见了方谕设计的礼裙,裙摆流苏拖在模特腰后,上头亮闪闪的不知道是什么,像星星。

  日子就这么过去很多天,陈舷每天都来时装秀会场底下坐着,方谕也总是把马西莫安排在他旁边。

  后来,方谕在某天下班的时候忽然问他:“是不是很无聊?”

  “无聊什么?”陈舷问。

  “陪我上班啊。”方谕说,脸上忽然有点愧疚,“带你来了意大利,景点没带你转几个,还光顾着让你陪我上班。”

  陈舷乐了,说:“有什么的,我是家属陪同,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无聊,在哪儿玩手机不是玩。”

  方谕愣了下,嗤了声:“这么会说话。”

  “你哥一直很会说话。”陈舷说。

  “好好,你会说话,你最会说话了。”

  陈舷冷哼一声。

  方谕在他旁边笑着。

  *

  方谕工作虽然忙,但私底下的正事他也没耽误。过了几天后,他又带着陈舷去看医生。

  陈舷胳膊上的伤又上了几次药,终于慢慢养好了。

  五月底,他最后上了一次药,两手上的绷带终于解了下来,上头的抓痕也留下了疤痕,和着那些从前自残留下的刀疤一起,横横竖竖地交叉着,有些狰狞。

  出了医院,陈舷把手抬起来。对着天空,他把手掌伸开又收起,收起又伸开,就这么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来来回回了几次。

  什么都没抓到,但他透过阳光,看见手背上的血色。

  陈舷忽然就笑起来了,连手臂上那留下来的狰狞疤痕都觉得无所谓。

  “笑什么呢?”

  方谕从他身后走出来,抓住他朝天伸开的手腕,拿下来一看,看见他胳膊上的疤痕,眉头一皱,“还疼吗?改天我再去带你看看祛疤的医生。”

  “不用,留着也行。”

  “留着干什么,”方谕说,“多难看,我去给你祛疤。”

  “不难看。”陈舷说,“事情总要留个痕迹,对不对?”

  “……”

  “你当时撞门进来找我呢,”陈舷把手抽出来,又抬手对着天空,伸过去,张开手掌。手臂上的抓痕显眼非常,他却笑着,“算是给你留个勋章,留在我身上。”

  方谕愣了下,苦笑:“哥。”

  陈舷侧过脸瞪他:“叫哥也不祛疤。”

  陈舷还又撇着嘴倔着脸。

  一看他这样,方谕就只剩无奈了:“行,听你的,不祛疤。”

  “这还差不多。”陈舷收起手,“你的手怎么样?”

  “也差不多好了。”方谕把手交了出来,他手上的绷带也已经解开了,“还是有点伤口,但不碍事了,说可以拆绷带,让我之后注意透气,别用力去按什么东西,它自己就会好的。”

  陈舷把他的手抓过来,翻开手心一看,的确好得差不多了,手心里只剩一条细长的口子。但口子边缘,那些已经长起来的新肉上,已经留下了很明显的疤。

  陈舷心里咯噔一下:“要留疤了?”

  “嗯。”方谕说,“留个勋章,给我自己。我把你拉回来了,这一定要留个什么才行。”

  陈舷心里哑巴了下,无话可说,心上酸涩了会儿。

  再一想想,他又觉得好笑。刚刚自己说出口的话,就这么成了个回旋镖,打到了他身上。

  他拉起方谕胳膊,一撸,小臂上有几个血窟窿,也留疤了。

  方谕又说:“多留几个勋章。”

  陈舷心里刚起来的伤感情绪一下子□□了个稀碎。他笑出声来,松开方谕,在他胳膊上一锤,骂他:“神经病吧你。”

  方谕嗷了一声,捂住被他打了的地方,一脸痛苦,倒吸一大口凉气。

  陈舷吓了一跳,忙过来扶他:“怎么了,很疼?我没用多大力气啊?”

  方谕一下收起神色,站直身,面无表情:“逗你的。”

  “……”

  陈舷气得狠狠一拳砸上去,这回用了十成的力气:“死鱼玩意儿!”

  方谕又惨叫一声,这回是真的。

  他捂着胳膊弯下身,疼得眉角直抽。方谕揉了会儿胳膊,抬头跟他四目相对。

  陈舷气呼呼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上,陈舷一秒就破了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早拆完线的刀口都疼。

  方谕也笑开了,他侧过半个身去,手捂着半张脸,笑得也弯下半个身。

  陈舷蹲到地上,捂着肚子,又笑了挺久。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抬头望,望见方谕转过身来,也蹲下来,边笑着边看他。他脸上的红漫到脖子和耳尖上,血似的脸红里,他眼睛弯弯,闪着水光,和十几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陈舷忽然觉得他没变,真是一点都没变。

  好半天后,陈舷说:“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方谕看着他,片刻后低下眼帘,闷闷点了点头,把手伸过来,握住他干瘦的手腕,又抬头看他,丹凤眼依然弯着:“我现在在这里。”

  陈舷又笑一声,这次笑得有点命苦。他抹抹鼻子,往远处看去,看见意大利的大树叶子随风摇摇。

  陈舷忽然有些伤感。

  “所以老陈死得好。”方谕又补了句。

  “……这话有点没良心吧。”

  方谕没吭声,低下了头。

  “不过他确实死得好。”陈舷又补了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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