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快死了(58)

2025-09-03 评论

  方谕咽下一口汤。味道还行,他便仰头闷了半碗。直喝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像昨晚上喝的那些白酒。

  自虐似的闷下一碗,方谕喘了口气。

  “老板,”马西莫问他,“要我再给陈先生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吗?”

  “不用。”方谕把空碗还给他,“别打扰他了,他今天做检查。”

  “好。”马西莫点头,又想起什么。他把碗转身放到一旁柜子上,从怀里摸出来个小笔记本,“对了,老板,王律师那边昨天来了电话,说今天法院的传票应该就到央礼府了。”

  醉酒后的脑子不太清醒,马西莫这么一说,方谕才慢吞吞的想起来,一个礼拜前王律师就说已经收集好证据,向宁城法院提交起诉状了。

  他那时候就说法院立案估计要七天左右,到今天也的确差不多到了日子。

  “一个礼拜前提交的诉状,昨天正式受理,就下发传票了。”

  见他好像没反应过来,马西莫提醒他。

  “我知道,我刚想起来。”

  方谕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捂着脑袋,往卫生间里走,“方真圆没动静吧?”

  “没接到消息,应该是没动静。”

  “开车去看看。传票要到了,她该闹了。”

  方谕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下来,他洗了把脸,清醒了点儿。

  马西莫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那我去开车,老板。”

  他抬脚刚要走,水龙头突然被拧上。

  “等一下。”

  方谕叫住他,马西莫顿住脚步。

  他往卫生间里一看,方谕拿起洗面奶,往手心上挤了点儿。

  “陈白元给你打过电话没有?”方谕问他。

  “陈医生?没有。”马西莫答,“怎么了吗,老板?”

  方谕搓了两下手里的洗面奶,想了想说:“那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我哥还是想自杀,我昨天下午去找了他一趟,让他帮忙多看着点,想想办法。你打个电话,就问他,能不能把那间病房的窗户给封一下。”

  “他这几天没什么力气,我怕他等过几天恢复好点了,趁他妈不在就翻窗户。”

  马西莫骇然,点下头,忙说:“好。”

  “没别的事了,你去吧。”

  “好。”

  马西莫拿上外套和车钥匙,出门走了。

  方谕洗了把脸,刷了牙,又洗了把嘴上的牙膏沫子,换了身衣服,也出门了。

  马西莫已经把车停到门口。

  出了门,风一吹,方谕宿醉的脑袋更疼了。

  马西莫下了车,绕了过来,给他打开了副驾的门。方谕无精打采地上了副驾,拉了把安全带。

  马西莫钻回主驾驶座上,从他手上拿过安全带,替他插进了卡槽里——方谕一直这样,有了名气以后,那叫一个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尊贵,从来车门不用自己开,安全带不用自己扣,所以昨晚上喝成那样,真是史无前例。

  方谕往旁边车窗上一靠,揉着脑袋。

  看起来他还在宿醉头疼。

  马西莫开动了车子:“我刚刚问过陈医生了,他说会封窗的,今天就会跟上边打报告。他先不和那位陈女士说,但是会把房间里的刀具都找个借口收走,找时间跟陈先生谈谈,叫你不用担心。”

  “好。”方谕应了声。

  “他还请你也不要和陈女士多说。听说陈女士这些年操碎了心,精神也很恍惚,所以能不要告诉她,就不要告诉她。”

  “知道了。”

  马西莫没再多说,载着他回了宁城,把车开到了央礼府楼底下。

  方谕下了车。时隔将近半个月,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他心情早已和半个月前截然不同。方谕手插着兜站在楼下,仰头望着楼上,吹了好久的冷风。

  宿醉之后思维混乱,脑袋一阵阵钝痛。方谕疲惫地眯了眯眼,眼中又还是清醒的。他望向三单元的门口,那里谁都没在,看热闹的人群早散去了,没人再偷偷嘟囔老陈戏剧性的死亡。

  方谕往后退了两步,靠到车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忽的笑出声来——他居然还给这老混蛋的葬礼出了钱,方真圆居然还有脸让陈舷出钱。

  想想都要笑出来。

  他突然很想抽口烟,他伸手去摸放烟的衣兜,只摸到一个空荡荡的烟盒的时候,方谕沉默了瞬,才想起昨天在医院门口已经把烟抽完。

  他把空了的烟盒拿出兜,扔到垃圾桶里:“走。”

  马西莫跟上他,俩人一前一后进了三单元。

  家门开着,电梯前和家门前都有几个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健壮男人把守。见到方谕从电梯上走下来,他们朝他握住双手,弯腰示意。

  方谕听见屋里传出呜咽声,他立马烦躁起来,皱紧眉啧了声。

  他走进家里,果不其然,看见方真圆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着。

  她两边坐着方谕的外公外婆,陈建衡和陈庆兰也在。

  屋子里还站着几个同样一身黑衣威压十足的男人,或远或近地站在周围,紧盯着方真圆。

  方谕走进来的脚步声一响,方真圆抬起头来。看见他,那双泪眼一缩。

  “小鱼!”

  她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失控地朝他扑过去。

  方谕侧身一躲,后头一个黑衣大哥及时把她接住,不顾她歇斯底里的挣扎,将她按在沙发上坐好。

  方真圆哭嚎起来,还是挣扎:“你怎么这么对我!?小鱼!我是你妈,你怎么找这么多人盯着咱家里啊,你怎么这么对妈妈!”

  方谕没吭声,走到旁边一个单人沙发上。

  “这都是正经安保公司的。”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前倾着身,握着双手,眼睛深邃,“我只是叫他们看住你,打电话前必须经过他们核实,外出必须跟随而已。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也没有让他们对你用暴力。我是怎么对不住你了?”

  “这还不算对不住吗?”方真圆大叫,“哪儿有你这样对亲妈的……这不就是限制人身自由吗!”

  “你现在还能说话,我就不算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方谕说,“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限制人身自由吗?”

  “不能说话,不能逃跑。挨打的时候怎么叫都没人救,被踹到胃出血,还要被关进小黑屋里,一天一天地不给饭吃不给水喝,直到他哭着求饶,说他错了,他再也不跑了。”

  方真圆一怔。

  她睫毛轻颤几下,两眸闪烁着,避开方谕直勾勾的眼睛:“那不是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那个学校……”

  方谕嗤笑一声:“不知道?你俩去见过的吧?”

  “陈舷在桥上要跳那天,他为了吓退我,拿刀比着自己的脖子。我后退的时候他说,这招对你跟老陈没用,没想到对我倒是有用。”

  “他在医院要跳楼的时候,不可能找得到刀。所以一定是在书院里,他还在那里的时候,你俩一定去看过。一定是那时候他求过你们带他走,你们不同意,于是他就这样,拿刀比着自己,求过你们。”

  “可你们俩不当回事。”

  方谕眼底涌出血丝密布的恨。

  他死死盯着方真圆冷汗淋漓的脸,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晦暗难明。

  “为什么没当回事。”他声音喑哑,仿佛抑制着什么,“为什么没带他走……方真圆!”

  他终于没压住,怒吼起来:“他都拿刀了!他都什么样了!他都想死了,为什么没带他走!!”

  方真圆吓得一抖,惊恐万分地哭起来:“我不是……当时,当时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可是他确实需要教育啊,那时候教官也说他还有点不听话,还是过几天……老陈虽然也心疼,可一看他还敢拿着刀对着父母比划,还敢威胁父母,就说确实还需要教育,所以就……”

  方谕再他妈听不下去了,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抬手就往挂在墙上的婚纱照抡圆了胳膊一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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