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仙儿(63)

2025-09-04 评论

  “是,是这样的。”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说了。

  见他把谎圆了,一边还捧着饭碗的叔侄默默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把追杀对象说成是生意上的伙伴,这馊主意是他俩谁先想出来的。不过生意伙伴也好,酒肉兄弟也罢,别再把卖保健品壮阳药的抠门老板说成什么高尚行业的从业者就行,尤天白保持着脸上尚且礼貌的笑容,祈祷大嫂别问他是干什么的。

  铺着印花塑料布的圆桌对面,大嫂笑吟吟问了一句:“你俩是干什么的?”

  尤天白花了好大力气才没把刚吃下去的羊蹄筋直接吐出来。

  “我们——”他开始舌头打结。

  在一旁一直无话的休马忽然开口了:“我们是搞殡葬的。”

  殡葬,好主意。

  婚丧嫁娶,生死大事,殡葬业和保健业,讲究一个对仗,但看事情不仅要单方面的看,还要多方面的看,家业虽好,但要先忽略面包车上贴着的“站得快”。

  事已至此,尤天白开始祈祷她别看到他们面包车上贴着的壮阳药广告,亦或是别往赶尸之类的邪门地方想。

  看着屠家大嫂一脸欣喜满意又略带担心,屠老七突然坐不住了:

  “对,婶,马上清明节了他俩业务忙,趁着现在事儿还没多起来,先招待招待,以后有事好互相关照。”

  把一个谎话变得更糟糕的方法就是为谎话续一个谎话。

  屠老七一股脑儿地说完,他叔笑着的脸已经跟酸菜锅里的血肠一个颜色了。

  “都已经休息在家了,就不说工作的事了。”尤天白决定出手相救,“平时也多亏了两位照顾,我们的路途,不孤单。”

  这个“不孤单”特地顿一顿才说出来,颇有意味。老五和老七一个笑的比一个难看。

  “那不假,”老五先反应了过来,把面对商业伙伴的笑容堆上面庞,“有时候您二位在路途上进步太迅速了,我们得花点力气才能跟上。”

  指每次被反杀之后,叔侄都要花力气赶上几天才能追上不乏。但即使不跟,也不影响他们殊途同归的结果,就像在大众浴池,就像在现在。

  尤天白也乐了,他爱极了这种有话不明说的感觉,因为他也喜欢弯弯绕。

  “承让,承让。”他抬起双手,示意老五他们收回自己的夸赞,“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有点夸张,就希望我们接下来的路上能像之前一样吧,为前进,你死我活。”

  说罢,以酸菜汤代酒,敬了老五满满一碗,两人笑得一声比一声高,老七应该是没听懂他叔在和尤天白打什么有声版哑谜,跟着笑了几声,但略显尴尬。休马在一边没吱声,默默给自己盛了碗酸菜汤。

  酒足饭饱,大嫂也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了,跟着昔日的敌人扯了一堆半真半假的家常话,尤天白倒是觉得比一开始放松了许多,恍惚间好像还在部队里,某一年过年没回北京,跟着一位吉林的战友回了他的老家,那时候也是坐在他家的土炕上,吃了他娘亲手包的饺子,饺子汤肯定是没有酸菜白肉味道浓厚,但看着这热气腾腾的一满碗,当时的他想了很久父母会不会担心在吉林的他。

  “对了,”想到此事,尤天白忽然有点东西想问,“你之前不是说你还有个儿子叫老六吗,他不在你家住?”

  依稀间好像还记得屠老五说过他儿子脑子有些问题,这种孩子一般都会在家里看好了,院门都不出,结果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炕头,愣是没看到人的影子。

  话音落下,饭桌上骨碌碌一阵响,大嫂的手里端着碗筷,她愣着,是老七弄掉了手里的长勺,他慌忙弯腰去捡,然后伸手递给他婶,大嫂没动手接,也没看他,直接端着那一摞碗筷出了门,连房门都没带,北风踉跄着钻进屋里,吹得桌上最后一点酸菜腾起了白烟。

  老五全程一直在低着头,紧盯塑胶底拖鞋上毛线勾出来的纹路,等门被风吹得关上,才重新抬起脸来:

  “他十五岁的时候在院子里玩,一个没看住出门上了国道,路过的司机没看到他,出事了。”

  说罢,他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浅而无奈的笑,收拾起了剩余的餐具。

  “他的赔偿款我们买了几头羊,每年生几只小的,也不多也不少,十年啦。”

  他把最后一只碗摞好,慢着步子出了门,门留了条缝,侧房的门帘被吹起来,墙上是一张年轻孩子的黑白照片,他笑得阳光,长得和老七很像。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更新

 

 

第46章 尤天白的身边

  我是罪人。

  午饭结束有一小时了,尤天白还在这么想。

  以至于大嫂进来送大花被,告诉两人小屋没有炕,只能让他们在小床上委屈一下挤一挤的时候,尤天白只是礼貌点头微笑答应,手脚僵硬地把被褥铺展开,看着宽度不到一米八的小床上花团锦簇,然后才反应过来屠家嫂子刚才在说什么。

  小房间没窗帘,只有一扇吊在天棚上的花被单,上面印着猫不像猫猪不像猪的生物,粉色底,还带白色花,被太阳晒得微微褪了色。床单拉了一半,能看见少爷站在院子里,他不抽烟,所以站也只是干站着,天气太冷了,院子里连只鸡都没放出来,休马是唯一的活物。

  此次此刻看着这小子的背影,尤天白稍微回想起了在松原的感觉,但又感觉有些许不同,好像现在比那时候更颓丧些,共同点就是不好看,不是说脸,是说尤天白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不青春,不阳光,不休马主义。

  大少爷怎么能这样呢?尤天白叹了口气,向屋外走去。

  即使三月了,哈尔滨还是很冷,休马盯着自己呼出来的气息,想到了尤天白嘴里常常叼着的烟。记忆里那人会在点烟时眯起眼睛,不咸不淡地看向不远处,他身上有股和冬天很类似的味道,闻起来会让人想起儿时的某个清晨。

  可能是想象的太过于具体,休马甚至感觉那人就出现在了自己身旁,掐着一支刚拿出来的烟,带着他特有的味道来了。

  “挺冷啊。”尤天白总会这么感叹。

  下一句会是什么呢?

  他会寒暄天气,会讨论下一顿饭,会说些不痛不痒不重要的话题。

  “你想什么呢?”那人又说。

  想象中的虚影倒是质疑起他的想法了。休马不禁怀疑起了自己和尤天白待久了,是不是也一起变得不正常起来了。平房间的风在刮脸,他听到不远处的鸡舍里有只母鸡在咕咕叫唤,紧接着他意识到,身旁站着的这个尤天白不是他想象中的虚幻存在,而是真的尤天白,他已经在自己身边站了半天了。

  休马惊叫一声,猛地闪开了一大步,换来尤天白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的——刚睡醒吗?”他问休马。

  休马必然不是刚睡醒,他站在风里从过去思考到了现在,清醒异常,直到尤天白的到来才把这一场哲学禅思打破。

  这是来到小村庄之后两人有一次的独处,空气干燥,四周静谧,却找不到点合适的话来说。

  “怎么瞅你这两天不大对劲的样子,”尤天白把烟点起来,斜着眼睛看他,“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这也是从那一天在玻璃厂出来后休马一直在问着自己的问题,你还好吗,我还好吗,其实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没有人会在被人拒绝后依然保持着阳光明媚的好心情,纵使在被拒绝后的当晚就滚在一起也不能,绝对不能。那天晚些时候,他们住在了服务区的招待所里,开了两间房,休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醒来时的感觉,在意识刚回到他脑子里的一瞬间,他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全部事情,比清醒的时候更逻辑清晰,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地剖析了一遍。

  结果就是他在比平常早一个小时醒来了,而且再也无法入睡。不止一天,是那天之后的每一天。

  在哈尔滨的时候,他感觉尤天白玩得挺开心的,即使他皱着眉嫌弃酒吧吵,骂黑龙江冷,又抱怨他来得太慢,尤天白肯定还是心情不错,不然肯定不是这副样子。可能当过兵的人就习惯这种居无定所的飘渺感,也可能喜欢无家可归的感觉的人仅限尤天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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