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野和祈临坐在最后排,靠着窗。
烤肉的味道粘在身上,味道有点明显,祈临正揪着自己的领口嗅嗅,就听见他哥低声问:“你上个学期有段时间睡不好……是因为我么?”
祈临拎着领口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后轻轻晃了晃:“啊。”
刚刚在烤肉桌上时陈末野没什么反应,他还以为他哥没听到呢。
男生侧脸看着他,眼睛微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嗯,”祈临声音很轻,“应该。”
身边的人没说话,他有些不自在,毕竟以陈末野的性格再追问两句也是正常的。
祈临回过头想看这人在打什么主意,却猝然映入了他带笑的眼睛。
车窗路过一盏盏霓虹灯,斑驳的光影落在陈末野深邃的轮廓上,而他只是在笑。
“干什么……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祈临小声嘟哝。
“是很高兴,”陈末野说,“原来你的喜欢比我想象中还要早一点。”
祈临安静了许久,忽地小声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我说……我谈了个学姐。”
祈临的话音落下,汽车到站的提示音正好响起。
是临家的站点,不好拖沓,两个人便起来先后下了车。
这段短距离的沉默让祈临有些忐忑,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想要陈末野是什么情绪,他不想他哥生气,又怕他哥不生气。
甚至祈临有些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不能是女生,这样他就能大大方方地和陈末野牵手,并肩。
这一站只有他们两个人下车,汽车的门咔嚓关上之后,就带着冷淡的光源远去。
祈临低着头,皱着眉思索半晌,低声对他哥说:“你以后也可以这么回答。”
陈末野略一回头,看着他:“什么?”
“说你谈了个……学妹之类的。”他低声说。
第78章
祈临有的时候其实挺庆幸自己和陈末野有着兄弟这层关系, 就比如刚刚在同学面前的介绍。
“我哥”这个称谓可以作为包裹他们那些隐秘亲昵的外衣,轻而易举地让他将归属感和占有欲圈在陈末野的身上。
而有些时候“兄弟”又像是一道深刻的隔阂,他的喜欢深深地坠在里面, 见不得光。
陈末野安静地站在祈临身前,注视着他的眉眼,确定他的情绪。
“恋爱没有定式,我本来也不会按部就班, ”他抬手, 在站牌遮挡的阴影下轻轻捏了一下祈临的耳垂, 直到跟前的人重新抬头看他,才低声,“与其说我有没有生气……其实,我觉得你才更委屈。”
祈临愣了下:“我?”
“嗯。”陈末野点头, “喜欢上不能坦荡承认的人,委屈你了。”
远处有一声急促的车鸣, 像是一柄划破长梦的利刀, 祈临忽然从稀薄的混沌里醒神。
陈末野是个多细心的人?他一点的神情变化都能被察觉到, 怎么可能会为这些事情生气?反倒是他只顾着向别人遮掩隐瞒,却忘记了他哥的心情。
意识到这点时, 陈末野捏过他耳垂的手徐徐垂落, 祈临没来得及反应, 但好在他及时捉住了他哥的手腕。
陈末野微顿, 平静地垂下眼看着他的指节:“怎么了?”
“陈末野。”祈临看着他,“我喜欢你, 这种喜欢就只是因为喜欢,不是为了回馈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祈临乌墨的黑瞳认真地看着他:“你明白吗?”
他不是被陈末野“带”进这个圈子的, 而是醒悟过来时,已经喜欢上身为男生的陈末野了。
对他哥的喜欢一点也不委屈。
手腕上的温度炽热而真实,陈末野安静地感受了片刻,才轻笑着低头:“嗯,现在清晰地知道了。”
没有生气是真,但他刚刚耍了一点心机也是真,毕竟少年人的喜欢就是需要一次次被肯定。
*
国庆对祈临来说是假期,但对陈末野来说是加班加点的时候。
不想带孩子的父母把正处于青春期的问题儿童扔到教育机构,陈末野领着双倍工资,也负责着双倍的麻烦。
因为从小出租屋到教育机构要坐近四十分钟的地铁,所以陈末野每天早上八点半就出门了,祈临只能挣扎着从睡梦里起来送他哥出门。
而陈末野晚上下班近十一点,几乎是赶末班地铁。祈临自开学以后生物钟就养得很规律,每天都撑着眼皮子等他哥回来。
一天下来见不了几次面,甚至大多数话都是靠手机。两个人明明住在一起,却像在网恋。
等到问题儿童的托管终于结束,祈临的假期也到尾端了,那点短暂的温存又被各种错落的时差冲淡。
高二的期中考就在节后不久,这次考试和往日的月考截然不同,不仅成绩出得快,还要办家长会。
胡黎在知道考试范围时死了一次,考试中因为试题难度又死了一次,得知周六就是家长会死第三次。
祈临没空听他哭嚎,因为陈末野给他看过班表,周六他是要去RUGOSA的。
他到办公室正打算和班主任萧龄申请家长不出席,结果就看到和班主任一起从楼道里上来的陈末野。
“正好,小临来了。”班主任笑着朝他招手,“刚好准备找你,过来吧。”
祈临应了声好,但视线却是紧随着陈末野,满眼的询问。
“是我刚刚临时通知你哥哥来的。”班主任笑着说。
她毕竟带过陈末野和祈临两个人,或多或少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这个学期她也准备找机会和各个学生的家长谈谈,见家长会到了就干脆先联系陈末野。
祈临哦了一声,和陈末野一起跟在班主任身后。
虽然平时哥喊得多,但是像现在一样确切地认识的陈末野的身份是他的家长……这种感觉还挺神奇的。
班主任和他们聊的地方不是办公室,而是顶楼的主任办公室。
陈末野高三的班主任正好在门口,看到他的时候是既高兴又有些无奈,高兴是能看到自己的得意学生,无奈是因为他真的选择了休学一年。
祈临看到满室的数学组老师时,终于反应过来,是之前竞赛的成绩下来了。
他的成绩在预料之中,拿到了一等,但是排位靠后,简言之是擦了个边。
对十六中来说是破校史的好消息,但对祈临来说,这个结果象征着他的优势已经见底了。
十六中并不是拔尖的学校,在师资资源上跟竞赛强校都有很大的差距,学校在这方面除了贺喜基本上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帮助。
所以经过几轮讨论,数学组的老师一致认为,如果祈临想在后续的比赛里取得更好的名额,摸到保送的资格,则需要去参加校外的辅导。
“小临是我执教生涯以来遇到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他的天赋不仅是表现在数学上面,所有理科成绩都很优秀,作为老师,我们当然是由衷地希望他的天赋能得到培养。”萧龄把资料递给两个人,“这边是老师帮忙联系的辅导机构,学校方面会出资……不过也只是一部分。”
这话说得很委婉,祈临眉目动了一下,没有犹豫,直接翻到最后费用的一页。
因为机构教练的执教履历非常漂亮,所以这个数字也特别耀眼。
评估费、时薪、小班,这些都是基础,后面还有附加的资料费考试分析费专家讲座答疑服务……笼统算下来数额大得让人觉得是诈骗的程度。
陈末野只是低头扫了一眼,就看到祈临想也不想地合上了资料。
“这个机构提供的培训科目不仅是数学,还有化学和物理,”萧龄看着他的动作,大概猜到他的意思,眉目温婉:“你和末野的家庭情况老师是清楚的,如果觉得压力大,这笔钱老师先替你垫着,等你……”
“老师,不用了。”祈临很果断地拒绝了,“我们家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