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野垂下眼:“那已经过去……”
话音未落,祈临就从身后抱住了他。
“哥,那时候我不在,你恨我了吗?”这个问题出口,祈临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想陈末野怎么回答呢?说恨事情就能改变吗?说不恨就能翻页吗?
陈末野感受着后背的温度,指尖落在他的手上:“最开始是不恨的。”
祈临顿了一下,认真听他的声音。
“因为忘记和你分手的事情,所以一直在等你。”陈末野说,“后来想起来了,一边等你,一边恨你,一边想你。”
每一个字都比之前要轻,情绪却愈发厚重。
祈临眼睫颤抖着,轻之又轻:“那你就没想过放弃我吗?”
陈末野转过身,将他抱在怀里,吻过他的眼睑:“忘都忘不了,怎么放弃?”
这句话他说得平静随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祈临却浑身都疼了起来。
独自在小出租屋里的每个日夜,陈末野是不是也是这样反复折磨自己的?
想他又恨他,偏偏又无法劝说自己放弃和忘记,然后再反复的折磨中,思念更深,爱意更浓。
小出租屋里陷入了片刻的寂静,陈末野安静地等祈临将情绪释放,之后才抚了一下他的脸。
“不哭了,”他说,“我现在不是等到你了么?”
祈临用力地点点头:“不会让你再等了。”
哭是很废体力的一件事,两个人都还没吃晚饭,陈末野在抱祈临的时候留意到他外套和指尖的温度,知道祈临在门外也等了很久,所以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后,陈末野先去进了厨房。
他本来以为祈临还要在客厅呆一会儿缓缓神,结果这个念头刚落下,脚步声就渐渐靠近。
陈末野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祈临,拿着刀的手放缓了些:“怎么了?”
“没,”祈临站在他身后,“过来看看。”
七年后的陈末野和当初不太一样,现在这个人由内到外都充满了新奇感和吸引力,祈临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他要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要重新熟知现在的陈末野。
祈临像条小尾巴紧紧跟着陈末野的身后,一会儿左边瞧瞧,一会儿右边望望,偏偏他们都不是十七八岁清瘦的青少年,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显得相当拥挤。
但祈临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他分寸不离地贴在陈末野身边,像某种有分离焦虑的小动物,必须时刻汲取他的气息。
直到陈末野回头拿调味时险些碰到祈临,祈临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黏人过头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小声说:“我出去了。”
“不用,”陈末野低声道,“在这里陪我。”
祈临乖乖点头,等陈末野煮了两碗面,把他领到茶几上,两个人像以前一样和坐在小茶几两边。
陈末野是在车祸后搬回来的,最开始是因为记忆模糊下意识回到家,直到碰见老太太,被察觉到不对劲,他才摊牌。
老太太又气又心疼,却又拗不过他,只能把房间重新租给他。
那段时间陈末野在上学,所以只有节假日才回来这里住,今天是刚好在这边开会,所以没住酒店回来了。
祈临过来找人,身上除了一台手机一张身份证什么也没有,陈末野给他拿了套衣服,他进浴室洗了个澡。
祈临的体格比起以前稍微健康了些,是因为工作要求的,所以陈末野的衣服在他身上没以前那么明显,但一眼看去依旧柔软。
出来时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又吻了一遍,才轮到陈末野去洗漱。
他说:“你先睡,我待会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没那么早休息。”
祈临“哦”了一声。
本来想等他哥,但时差还没倒过来,加之动车带来的七个多小时的疲惫,还有房间里熟悉的味道,他还是很不争气地在床上睡着了。
陈末野出来的时候,他就以前蜷缩成一团睡在床沿。
还是和当初一样,看得人心软又心疼。
陈末野低头抚开祈临的额发,吻过他的眉心。
祈临说他对车祸的事情有所隐瞒,但陈末野在这段时间找到了祈临当初的寄宿家庭,也了解到在分隔这几年,祈临也遇到过一场雪灾。
祈临也同样是只字未提。
他们两个半斤八两,天生一对。
……
祈临再睁眼时,是第二天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当时太困顿,还没分清自己是在哪,就先感觉自己跟前的被子被轻压了一下,然后很轻的脚步声从身后绕过。
他迷糊了一阵,就听到一把低哑的女声。
“小野啊,奶奶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下个月是搬还是不搬?”老太太站在门外,手边牵着白色的小狗,无奈叹气,“不是奶奶为难你,这房子太旧太小了,你现在也不缺钱,只是为了一个人守在这里没意义……”
祈临这才模糊地发现是老太太的声音,又迟钝地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小出租屋里……他哥身边。
陈末野站在门边,刚想解释时,余光就注意到床上的动静。
祈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睡眼迷蒙地走下床,站到他身边,一边揉眼睛一边轻声:“奶奶,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老太太的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合了一下,问出一句:“你是人是鬼?”
祈临轻轻啊了一声,认真思考了一下:“我是人。”
陈末野:“……”
“小临?”老太太一边说,一边伸手抓住了祈临的手,“小临回来了?”
祈临点点头。
下一秒就被老太太一巴掌打到手臂上:“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把你哥扔在这里多久了?”
祈临被甩了两巴掌,彻底清醒了,无措地把视线投向他哥。
陈末野垂下眼压住唇角,抬手拦在了他的面前:“好了,他刚下的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您别打了。”
老太太这才砸吧两下嘴抽回手。
“行吧,回来就好,回来了……”她轻缓地停顿了一下,语气又变得低沉,“回来了就赶紧把你哥领走,一个月交那么点租金占着我房子七年,耽误我个老太太出国享福。”
说完,她就牵着狗,骂骂咧咧地回到楼上。
祈临还没从刚刚的一切里反应过来,捂着自己被打疼的手臂,茫然地看着他哥:“老太太以前有那么凶吗?”
“没有。”陈末野轻笑,“记恨上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里等你,赖着不走。”他说。
祈临愣了一下,顿时内疚起来:“那我……那我去和她道个歉?”
陈末野笑着轻捏了下他的脸:“看来你真是睡懵了。”
老太太嘴硬心软都没想起来。
看着他哥的笑脸,祈临那点紧张才松缓下来,被带到小沙发时才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老太太对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嗯。”陈末野说,“是。”
在老太太眼里,陈末野和祈临是不一样的,尤其祈临。
这也是他搬回来才知道的,老太太曾经有个孙子,和祈临一个年纪,从小带到大,但是后来病逝,当时孙子的父母都因为工作原因没赶回来,是老太太亲手操办的后事。
虽然是不得已,但老太太那几年还是对自己的儿子儿媳心有怨恨,觉得父母怎么能最后一面都不回来见见小孩。
所以当后来看到祈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秋千上时,她恍惚好像看到那个被父母留下的孙子。
甚至当初祈临搬走的时候,老太太都是很舍不得的。
祈临慢慢地啊了一声:“那她说要出国……”
“她儿子儿媳估计是良心发现,前几年回来劝她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