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苦情戏他一个月要演一次,祈临懒得搭理,转了转有些胀痛的手腕,指尖点开新单词的标注。
杜彬说的店在一条深巷里,但这人一进小道路痴属性就犯了,祈临跟他绕了好几圈之后忍不住开口:“要不我再给你牵条导盲犬?”
杜彬猛地摇头:“再给我一次机会,别打臣妾进冷宫。”
祈临正打算再刷一片英语课外,屏幕上闪入一条消息通知。
他怔了一下,解锁屏幕。
晚上7:03分,“竹竿舍友”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但又撤回了。
他和陈末野聊天的内容虽然短,但次数在逐渐增多,不过撤回还是第一次。
祈临敲了个问号过去。
杜彬残破的导航系统终于有点头绪,他转过头:“好像在这边……”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发小不知什么时候在看手机,表情沉寂一片。
杜彬下意识觉得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咋了,收到恐吓信了?”
“不是。”祈临把手机转过来。
屏幕上的照片是一个平底锅,中间一团焦糊。
“我家厨房被烧了。”
杜彬说了句“我草”,还没来得及过问这是不是陈末野干的,祈临就已经回头:“走了,下次再吃。”
这里距离出租屋不远,祈临气喘吁吁地回到家后,先把书包扔在门边,然后径直走向厨房。
抽油烟机已经把厨房的烟给散开了,陈末野在洗碗池边,看到他回来时有些许的意外:“这么快?”
“难道要等你把厨房烧干净了再回来?”祈临喘了口气,“把锅用醋泡上了吗?”
“嗯。”陈末野打开水流冲洗了一遍,把焦痕彻底清理干净才说:“已经清理好了。”
祈临站在厨房边,看着他把锅放回原处,问:“所以你撤回的那条消息,就是告诉我锅烧糊了?”
陈末野用纸巾擦了擦手:“差不多吧。”
差不多吧?
这算什么回答?
祈临本能地感觉到那条被撤回的信息不是这个意思,但又没有追问的理由,于是跳过话题:“今天周五,你不兼职吗?”
上个周末,陈末野基本上都是晚上十点才回来。
“时间调到明天下午了。”
祈临撸起袖子:“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早知道他就回来做饭,不和杜彬浪费时间在街上瞎转悠。
他打开冰箱,本来是准备看看还有什么食材,却忽地怔住。
冰箱的隔层里,放着一袋冰敷贴。
“因为,”陈末野轻侧过身,嗓音随意漫然,“你不是打球把手腕扭到了么?”
在篮球场的时候,祈临和陈末野碰见过,但他停留的时间太短暂,祈临以为那一瞬间的对视只是自己晃眼过去的错觉。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陈末野原来是真的在看他。
那个球场四周坐满了人,胡黎跟他打了各种配合,甚至是放学之后他和杜彬走了一路……都没有人发现他的手不舒服。
唯独陈末野。
虽然上次那一声“哥”是出于意外,但祈临这一刻,再真切不过地感受到那阵来自年长者的,无声而细腻的照顾。
陈末野站在料理台的另一侧,余光看着站在冰箱跟前不动的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就发现祈临的性格其实有些别扭,不会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也不会坦然地展露自己的好意。
所以他才在当下把人拎去校医室和回来冰敷处理中选择了后者。
又因为直接问他去哪显得太过直白,只能撤回之后发那么一张糊锅的图片把人钓回来。
不过,锅确实是意外。
陈末野转过身,正想开口问他手的情况,就发现祈临有了动作。
他把冰敷贴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一双漂亮的黑瞳望着他:“你是怎么知道我扭到手了?”
祈临的这双眼睛是被人从小夸到大的,没情绪都很抢眼,沾了点笑意看着更是灵动。
他这一次的反问里没有了某种别扭,多了一缕跃跃欲试的期待。
这个表情,像入学报到那天,祈临发现陈末野在校门口的那一刻。
那时候祈临的情绪和现在也有点像,有点新奇,有点高兴,想压在心底,但是又不太能藏住。
只不过后来见过班主任之后,那点情绪就成了泡影,不见踪迹。
陈末野垂眸看着他指尖的那袋冰贴,轻垂下眼:“因为感觉你……投篮的姿势不够标准。”
“……”祈临的笑容瞬间消失。
见他又要炸刺,陈末野轻笑着拿过他手里的冰敷贴:“扭成什么样了,让我看看?”
“再奇怪……你不也是看了我们打球。”祈临慢吞吞地把手抬起。
陈末野懒散地扫他一眼:“嗯,不让看么?”
祈临的手被他抬起,指尖慢慢舒开,唇角那点笑意回拢,嗓音却依然压着:“没啊,随便。”
少年的右手纤细修长,唯有掌心下有一块浅色的疤……这是那道烫伤疤痕。
陈末野视线在小蝴蝶疤痕上滞留了一会儿,才慢慢将冰敷贴绕上手腕。
微冰的冷意带出一阵绵密的颤栗感,祈临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他左手护上手腕,自己把冰贴的尾端压好,揉了揉,才问:“所以,你知道我扭伤了,今晚才回来做饭的吗?”
陈末野随手拿起桌面的一个小调料罐,视线落到瓶身的说明上:“我一个人也是要吃饭的。”
祈临眉梢挑了挑:“但你那个厨艺,确定?”
然后他就察觉到陈末野的视线从调料瓶上瞥了过来。
“咳。”祈临偏过脸,压住了唇角,慢慢扬起下巴,“那什么,你要是想做,我也可以教你。”
他其实把情绪压得挺好的,但架不住陈末野这人眼尖,观察又细致入微。
小刺猬出乎意料的挺傲娇。
陈末野唇角轻挽,转手把食谱放到他跟前:“那就请吧。”
手机上的食谱是土豆炖牛肉,陈末野不让扭伤患者下场,祈临只好倚在厨房门边,一边看手机一边指挥。
并且在指挥的间隙,还忙里偷闲地把聊天列表调出来。
将“竹竿舍友”晋级为“厨房杀手”。
陈末野用刀生涩,但至少能控制大小,土豆和牛肉料理好之后,就到调料了。
“葱姜蒜和其他调料进过炒一遍。”祈临视线垂在手机屏幕,但余光却落在他的身上。
陈末野估计是回来就换了校服,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少年手臂的线条利落而极富生命力,摆弄锅铲时也有种调配试剂做实验的既视感。
……这种感觉本来算是一种夸赞。
直到陈末野实操。
“油放多少?”
祈临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看了一眼食材:“适量。”
陈末野略一蹙眉。
牛肉入锅,他又问:“料酒和酱油加多少。”
祈临:“少许。”
“牛肉炒到什么程度?”
“成色均匀。”
“盐呢?”
“一小勺。”
“……”陈末野拿着勺子的手不动,面向祈临,“你们天赋型选手的用词都这么抽象吗?”
祈临站在原地和他对望:“不然?”
他的回答太过理所当然,陈末野顿了片刻:“菜谱上没写几克几两?”
祈临至此总算明白,这人是真把炒菜当做实验,一切用量要是没有精准数值就做不下去。
但是,谁家做饭炒菜还放个计量器在隔壁啊?
他想了想,颇为诚恳:“一般来说,精准的用量是给小白鼠下的,对人,要学会变通。”
陈末野:“……”
最后,祈临终于在对峙中找到了最合理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