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吵醒他哥。
他悄悄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进厨房到了杯水,双手握着微冷的杯壁。
明明知道焦虑是无用功,但他却排解不了。
出神的间隙,一阵轻微的脚步从身侧传来。
祈临怔了一下,回头时就看到睡意迷蒙的陈末野出现在门口。
高大的男生领口歪斜,黑发缭乱,眉眼倦懒困顿的,显然是刚刚从梦里醒来。
“……哥?”祈临小声地试探,像怕惊扰他的余梦。
“嗯。”
陈末野慢慢靠到祈临身侧,似乎是因为太过困倦,像只大型的树懒,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到他蓬乱的发顶上。
像是理智醒了,身体还在睡。
男生略高的体温和气息像一张的薄毯,轻轻地拢住了祈临的后背。
随后,陈末野沙哑低缓的嗓音徐徐而落:“我就猜到你会睡不好。”
第40章
祈临双手捧着的水杯轻晃了一下, 水面晃出了一圈又一圈很小的涟漪。
因为知道他会睡不好,所以陈末野也没睡熟,等他半夜醒来么?
后脑勺凌乱的发被轻轻蹭了一下, 有点痒,祈临回过头,才发现身后的人还没睁眼。
陈末野好像很困,但还是温慢柔和地安抚着祈临:“那枚香烟蒂是陌生人扔的概率很大, 即便真的是贺迅, 他没出现就代表着他不能做什么。”
这些道理其实很简单, 祈临只要冷静下来就会想到,他只是略有点焦躁过头而已。
祈临握着水杯的指尖稍微松缓了一些,浓长的黑睫轻垂:“我读初中的时候,被贺迅堵过。”
陈末野眼睫轻睁, 沉瞳看着他的侧脸:“堵?”
“嗯,用麻绳。”这方法说出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祈临笑了一下, “他在学校附近蹲我, 把我堵住了就捆起来,逼我向我妈要钱。”
身侧的人彻底安静了下来, 祈临知道他是在认真听, 一时有些后悔聊到这个沉重的话题:“不过也就一两次, 后面我都挺机灵的, 见到他就躲。”
陈末野看着他随意轻慢的语气,忽然意识到祈临并不是害怕贺迅。
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 只要贺迅出现,自己就会成为波及身边人的那个因。
“不要把他的错误嫁接到自己身上。”陈末野替他按下了脑袋边翘起的一缕发,“更何况学校里有我。”
祈临安静了一会儿, 小幅度地点了下头,捧起手里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陈末野下意识地落了一眼,余光扫过他湿红的唇面。
他动作微滞,后退一步偏过了脸。
祈临心绪平静了下来,放下玻璃杯:“谢谢。”
“嗯。”陈末野半张脸被厨房外昏暗的光线拢着,刚刚的困顿少了三分。
应完之后停顿了两秒,他又问:“还有水么?”
大概是他的表达引起了一些歧义,祈临下意识地理解错误,点点头,把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水杯重新递了过去。
陈末野跟前的半杯水,怔了一下。
祈临有的时候很敏锐,有的时候又很迟钝。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接过,喝完了剩下半杯。
冬天里的冷水格外的冰。
陈末野润过嗓子后清醒了些,把杯子冲洗过收好,回头看着还在厨房里的人:“现在四点多,你还睡么?”
“睡啊,我是需要八个小时睡眠的正常青少年呢。”祈临打了个呵欠,靠在门边朝他哥轻晃了一下手,“晚安啦。”
“……晚安。”
*
昨天虽没查到录像,但是第二天中午老太太就带着人到二楼装新的监控。
监控正好在门的对面,能完全拍到经过二楼的人,清晰度也比较高。
老太太嘴还硬,非说自己是为了租户安全,不肯收祈临的钱。
祈临和陈末野商量过后,只好把一楼坏掉的监控也换成了新的。
有了监控之后祈临就像吞了定心丸,先前的烦闷瞬时降到最低。
后续的日子里,楼道里再也没出现过那根碍眼的香烟蒂。
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心一旦落回肚子里,时间就好像也跟着快了起来。
元旦是上学期最后的假期,期末转眼就到。
早先那群狂欢的同学在收假之后只剩一片死气沉沉,白天嫌上课的时间太漫长,盼着寒假快点来,晚上想到期末考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为了复习哭天喊地。
好在班里还有个脸皮比城墙厚的胡黎,在他苦苦的央求之下,一群人又抱上了班长的大腿。
高一的期末联考统共九科,在一月十五日结束,比高三早了整整两周。
祈临放学的时候还有些茫然,没想好这提前半个月的假要怎么安排。
陈末野却好像猜到了他的想法,把手机递到他跟前:“玫姐春节缺人手,如果不怕累可以去帮忙。”
祈临垂眼,屏幕上正是玫姐的消息:[江湖救急!快帮我问问小祈临假期有没有空!]
玫姐是个工作狂,RUGOSA过年只休除夕和元旦两天,正在急招临时工。
祈临透过电话都能听出她的焦头烂额:“短期的,我这儿有几个员工要回乡过年,就顶个二十来天,我给三倍日薪怎么样?”
RUGOSA日薪本来就不低,开三倍完全是下血本。
陈末野看着祈临一边飞快地掏计算机,一边矜持地说:“嗯,好的,有空的。”
大概是金额太过美丽,祈临有些过意不去:“还缺人吗?我这儿有个朋友,能当驴用。”
玫姐:“一块儿牵过来!”
陈末野被他们的对话逗笑了,低声问:“你是麒麟还是貔貅?怎么见钱眼开。”
祈临神色坚定:“只要能来钱,我可以是。”
于是当晚就知会了能当驴用的发小杜彬。
杜彬本来就对RUGOSA特别好奇,接到他的邀请后,第二天一大早直接到他家门口等着。
他顺手带了份早餐,本来是想谢发小一起发财的恩情,结果开门看到的是背着书包的陈末野,人直接愣在门外。
陈末野似乎也有点意外,下意识地侧了下身:“找祈临?”
“额、嗯。”杜彬僵硬地点点头,有种熊孩子敲错门的尴尬感。
而且,因为陈末野挡门的动作,他能感觉到某种强烈的……领地意识。
但这种感觉很快消失,陈末野平静地回头,看着里面顶着一头卷毛正想回床上睡回笼觉的人:“朋友来了。”
祈临半只脚刚回到被窝里,闻言回头,就看到门外一脸震惊的杜彬。
陈末野勾着背包一侧带子下了楼,杜彬才像是步入一片陌生区域一样拘谨地站进门内。
祈临揪过沙发上的小毯子盖在身上,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
“我……我特么忘了。”
杜彬以前是想祈临就直接上门,对他这种单细胞生物来说这算是某种条件反射,所以他才会一下没想起来……祈临现在和陈末野同居。
明明他来过这里一次,明明这里的摆设没怎么变化,但现在已经处处都遍布着“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而且。
他撇了一眼祈临的床,莫名压低了声音:“临儿,你和陈末野两个大男生就挤着睡啊?”
祈临窝在小沙发里,一手托着下巴不以为意:“不然呢?我睡沙发?”
杜彬摇摇头:“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你之前那阵为什么睡不好了。”
祈临大脑还没完全开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这里空间那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床还是同一张,你哪有那个的时间。”杜彬走到他身边,一脸宽慰,“兄弟你受苦了。”
祈临这才明白他说的“那个”指的什么,别过脸拨开他的手:“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闲,脑子里装黄色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