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说我又娇又难养(101)

2025-09-09 评论

  陆清远离开的第一年里,陈安楠在积极的生活。

  人忙起来的时候,才会忽略情绪上的漏洞。

  有一回,他跟网上视频学做了无糖饼干,他按照比例配好食材,做出形状以后,还十分认真的给每块饼干都画上了笑脸,结果烤出来一堆外星人,又难吃又丑。

  吃完以后闹了急性肠胃炎,半夜被陆文渊开车送到医院挂急诊了。

  陈安楠这才发现,原来很多小事,是很难做的。

  他学不会做饭,他的学习成绩依旧糟糕,时常游走在挂科的边缘,稍不注意就得补考。

  ——小陆,你保佑我不要挂科啊啊啊,我不想补考呀TAT

  ——小陆,我没挂科,就是考得也不太好,要是你在肯定又得说我不思进取了,没关系,幸好你不在啦,气不着你,嘿嘿^^

  新一年的冬天很冷,元旦过后连玄武湖的边缘都上了冻,陈安楠一觉醒来,天地间苍茫一片,竟然落了场雪。

  陈安楠兴冲冲的爬起来,看日历上的日子,还有一周就过年了。

  过年是好日子,阖家团圆的热闹年,再远的距离,也会有归家的人。

  陈安楠高兴了好几天,他一天一天算着日子,拿笔在日历上面画叉叉,水杉林的针叶被埋在雪下,他走在这条木板桥铺成的小道上,故意踩在雪上,听它们咯吱咯吱地响,伴奏似的。

  2013年终于来了。

  陆文渊在厨房里包饺子,外头有小孩在扔摔炮,时不时炸出点响。

  哥哥没有回来。

  陈安楠蹲在门口的地上搓雪球,搓了一大一小的球,垒在一起当雪人,他自己一个人这样玩了一整天,搓到最后手都僵地没知觉了。

  最后家门口的台阶上,被他摆了四个画着笑脸的小雪人。

  他拍了张照,发了条说说,配文——雪人一家。

  陆文渊叫他回家吃饭,开门,看见飘洒得雪影里,蹲在地上的那一团影子,仿佛是希腊神话里的安泰俄斯,那片土地能让他恢复力量似的。

  原来也不是每个年都能阖家团圆的,陈安楠从此不再期待过年。

  时间带能带走的东西太多了,陈安楠变得有点沉默了。

  他不大跟同学说话,总是自己游转在校园里,只有谢溪给他发消息时,他才会想起,原来自己还是有好朋友的。

  谢溪高中毕业后保送了西班牙的一所大学,遥远的距离,不到假期都回不来。

  高中的朋友四分五散,很多都考去了外地,大家都走了,填志愿的时候都说要留在本地,等分数下来,基本没几个人留下来,江苏的考卷总有一种要把人送出省历练的感觉。

  兜兜转转,陈安楠觉得这个世界里好像又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陆文渊见不得孩子这样消沉,但凡有空就把人领出去溜溜,带着他去各个地方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陈安楠在叔叔面前,总是笑地很开心。

  他不想让叔叔为这点事担心。

  总是发呆的陈安楠,不大爱笑的陈安楠,喜欢独来独往的陈安楠,在女孩子们的眼中,竟然意外的吃香。

  陈安楠经常的会收到一些小礼物,包装都格外精致,上面喷着淡淡的香味,里面有时候塞着联系方式,有时候是封表白信。

  在这些里面,让陈安楠记忆最深刻的,是他收到了来自男生的表白。

  是美术系的一位学长,高高瘦瘦一个大男孩,人很阳光。

  陈安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学长说,是因为有一回,他在校外兼职的时候,陈安楠帮过他,后来有好几回又在食堂碰见了,觉得挺有缘分,就留意了他好久。

  陈安楠想起来了,他有一回去上声乐课,看见一个男生站在太阳底下给补习班发传单,盛夏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他热得面红耳赤,陈安楠刚好下课,就顺手接了很多传单,帮忙发出去一些。

  因为哥哥以前也兼职过,边工边学是很件很辛苦的事。

  陈安楠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对方问能不能透露一下是男生女生,陈安楠说是男生。

  陆清远一直没有回过家。

  陆文渊在13年中秋的时候去了一趟北京,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去北京了,叔叔去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带回来哥哥。

  临走前,他问陈安楠想不想跟他一块儿去北京,陈安楠摇摇头,说:“不想去。”因为哥哥肯定不想看见我,要不然就不会不回家了。

  陈安楠不想去给人家添堵。

  开门的时候,陆清远目光短暂的在陆文渊身后停滞了一秒。

  陆文渊说:“别看了,后头没人,就我一个人来的。”

  陆清远没说话,沉默地把父亲手上的东西接过来,过了会儿,才说:“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好提前去接你。”

  “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想我,出门一趟家都不回了,忙成这样,你还能想起来接我?”陆文渊说他,“我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就说你有事要忙,你看我像不像傻子?”

  陆清远没接茬。

  陆文渊拍拍他的肩,接着说:“你俩有话不能好好说?天大的事儿也不能闹成这样啊,你不见他他不见你的,到底什么事不能和爸说?我来给你们做主成不成?”

  陆清远终于动了一下,是离他爸远了点,他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嫌烦。

  水杉林在冷风中褪去半边青绿,化出浓烈的红,再落下针叶被雪掩埋。

  陆清远两年没回过家了。

  又是一年新年,陈安楠趴在沙发上发呆。

  屁股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两下,陆文渊说:“屁股往里收收,给我挪个地儿。”

  陈安楠闻言,老老实实的往里坐坐,再把腿蜷缩起来。

  陆文渊正在和肖卿湘打电话,一通电话打完,又有人发信息过来,新年祝福太多,陆文渊被祝福的头都疼,感觉下一秒又得犯病。

  他去厨房里切个水果的功夫,手机再次响起来。

  陆文渊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陆清远的视频通话,他立马把手机摄像头挡住,朝陈安楠招招手,说:“崽,快来快来。”

  陈安楠以为是叔叔要帮忙,刚趿拉着拖鞋过去,陆文渊一下就接通了电话。

  手机里,陆清远的脸透过屏幕清晰的映在眼前。

  这是陈安楠时隔两年,第一次看见哥哥的脸。

  好像变了,又好像全都没变。

  他一时间没反应上来,连呼吸都滞住了。

  “爸,你摄像头是不是压着东西了?我看不见你的人。”陆清远从摄像头里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片,他挑了几个角度还是黑乎乎一片。

  陆文渊把发楞的小崽拉过来,推到手机面前,自己切水果去了,边切别说:“我没压东西,前两天摄像头摔坏了,你别看我了,让我看看你就行。”

  陈安楠不敢呼吸,听见陆清远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这样行吗?”

  陆文渊瞥了一眼,说:“你这角度只能看见一个下巴壳。”

  手机里的场景在乱晃,下一刻,镜头忽然调转,一张极近的脸突兀地怼过来,近的几乎可以看见他睫毛是如何煽动的。

  陈安楠圆圆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呼吸在疯狂加快。

  “看清楚了吗?”陆清远问。

  嗯嗯。陈安楠点点头,又意识到人家压根没跟他说话。

  陆文渊在另一边打着哈哈,说:“清楚了清楚了,你就这样,别动了,让爸多看几眼。”

  陆清远不再说话,他真把镜头这样怼着脸,然后接着干自己的事了,手机亮度不均匀的映照在他脸上,连颊上那颗小痣都照很清晰。

  陈安楠不敢出声,他用手指头悄悄戳了戳哥哥脸上的小痣,再轻轻摸摸他的鼻梁。

  哥哥瘦了。

  从前陈安楠不喜欢从屏幕里看他,觉得丑,现在却隔着屏幕看他都很难。

  陆文渊把水果切好盘,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去了。”陆清远说。

  陈安楠抿抿嘴,低头搓自己的手指头。

  陆文渊见怪不怪地调侃:“怎么了少爷,又有什么大事耽误你启程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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