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明带着歉意说:“我的问题,没有看好他,很抱歉。”
陈安楠说:“没事没事,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要帮忙的。”
俩人在那一搭一唱地聊起来了,陆清远没说话,手机一直震动个不消停,他拿起来看了眼,一堆工作电话未接,他还没来得及拨回去。
眼瞅着哥哥开门出去了,陈安楠立马条件反射的跟着起来,问:“哥哥你去哪儿呀?”
陆清远说:“吃你的。”
陈安楠问:“那你一会儿还回来吗?”
陆清远“嗯”了声,推门出去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陈安楠愣愣地坐在床上,别说季思明没想到会有人来,连他也没想到哥哥会来,陆清远这突然而来的一趟,好像直接捅破了他们之间最深的那层隔阂。
陈安楠想,难怪人家老讲福祸相依呢,原来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他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的,一点也没有白天的萎靡了,季思明用刚买的塑料盆,接了点水给他洗手,洗完问陈安楠要不要给他去再买床新的被罩换一下,陈安楠摇摇头,说太麻烦了,不要。
他躺回床上,被罩盖得就是医院的,过两天就走了,没必要再换床新的。
陆清远在楼下打完电话没直接上去,背上已经渗出了汗,刚才医院里开着冷气,所以不觉着热,出来时还能感知到明显的温差,将镜片上都渡上了层白茫茫的雾气。
医院只有一张陪护床,按照要求,晚上只能留一位病人家属,陆清远在附近看了看,这边宾馆很多,离门诊不到二百米就有一家,住着也方便。
陆清远在宾馆前犹豫了好久,直到陈安楠发信息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陆清远回病房的时候,季思明已经离开了,整间病房显得很空荡,陈安楠住的不是单人间,每张床之间都有布帘子隔着,只有最里面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位病人,不过这会儿不在,好像是去楼下散步了。
陆清远装作不经意的问:“他人呢?”
陈安楠坐在床沿晃着腿:“哦,他说自己有事先走啦。”
小孩撒起谎也不脸红心跳了,季思明是被他推走的,多人病房里只准留一个家属,陈安楠想找借口让哥哥留下来,季思明说等陆清远回来打声招呼再走,陈安楠没让,吭哧吭哧地推着他后背,给人推出去了。
陆清远把陪护床铺开,陈安楠看着他,轻轻低低地叫了声“哥哥”。
陆清远抬头看他。
“我想洗澡……”陈安楠说完,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海南这里的气温不洗澡不行,今天上午还淌了很多汗呢,陈安楠爱干净,不洗澡晚上睡不着,一边胳膊不能碰水,他想让陆清远帮自己拿花洒。
陆清远把房间冷气调高了点,先进去试水温。
热水哗啦啦的浇在地上,响的人心猿意马,调好热水,陆清远一言不发的走过来,陈安楠正背对着他,费劲地用一只手把裤子脱下来。
他本来准备不脱小裤衩了,不想自己光溜溜的杵在那里,太难为情,要是旁人也就算了,恰恰就是因为他们太亲近过,所以才很难接受。
陆清远上前,沉默地要帮他脱,陈安楠一下捂住了裤衩边,支支吾吾的说“不用”。
“下面不洗了?”陆清远问。
陈安楠的脸唰地下红了,很不自在地说:“洗……洗的……”
“抬腿。”陆清远说。
陈安楠实在不好意思,他吭哧吭哧地说:“我自己来行吗?”
陆清远没多说什么,真就背对过去了。
他们之间终归还是不能和从前一样的,要是从前陈安楠肯定不知羞的往人家身上扒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拘束,不自在。
陈安楠轻轻地说“好了”,陆清远才转过身来,不过视线始终没有往下落,陈安楠的腰线很窄,和过去的一样,是记忆里的薄肩削腰,皮肤被灯照得很白,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一小波一小波的战栗着。
“还疼不疼了?”陆清远突然问。
“什么?”陈安楠没懂。
“眼睛还疼不疼了?”陆清远说。
“不疼了。”陈安楠说,“我给睫毛弄出来了,好长一根呢,难怪疼疼的。”
有了对话,氛围显然轻松不少,陆清远认真给他搓洗头发,小水流沿着发梢顺着躺到陈安楠的脸上,身上,从瘦削的肩胛骨淌下来,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在医院洗澡不需要那么讲究,搓几分钟把汗渍冲掉就行,沐浴露这里也没有,只能打肥皂。
陆清远用肥皂给他后背一圈圈打沫子,然后把东西递给他,说:“自己把前面搓一下。”
陈安楠乖乖照做,额边有水珠淌下来,他耸了下肩膀,擦去了。
心里放松下来,就不会再拘着了,陈安楠洗好以后,故意甩甩头,亮晶晶的水珠子在灯下划出一道道小弧线,全甩陆清远身上去了,甩了他一头一脸。
“陈安楠你几岁了?”陆清远一边胳膊挡水,一边拿条毛巾往他脑袋上一罩,连头带脸给他一顿擦。
陈安楠闷在里面唔唔地叫,陆清远趁机给他把衣服都套好,直接将人从淋浴间丢出去。
陈安楠这会儿换了身干净的白色短袖和运动裤,坐上床用被子给自己围一圈儿,里头那床的病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今晚还回不回来了。
陆清远弄完他,自己再洗澡,被陈安楠甩一身水,不洗是不行的。
“哥哥我给你铺床。”陈安楠隔着门,笑眯眯地在外面说。
陆清远果断拒绝:“睡你自己的去。”
陈安楠被拒绝还是笑眯眯地,坐在床上听着水声,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护士八点会来查房,陪护床窄窄的一条,只够睡一个人,上面还没有铺被子和枕头,陈安楠趁着哥哥还在洗澡,悄么声的给多的那套被子枕头塞到其他柜子里去了。
其他的床位因为还没有来病人,都空置着的,没有罩褥子。
陈安楠忙完,房间里突然响起微信铃声,在床边的柜子上,拿起来一看,是陆清远的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显示陆文渊问他到北京了没有。
手机破天荒的没有设锁,陈安楠一滑就开了,微信里信息很多,陈安楠没细看,只回了陆文渊的消息:哥哥在洗澡。
这边刚发完,那边陆文渊一个视频通话就拨过来了,打给陈安楠的。
视频一开,陆文渊先是“嚯”了声:“他咋跑你那儿去了?我说谁买走了我的三亚机票,原来是这小子,害的我今天过不去。”
陈安楠惊诧地抽了口气:“你咋知道的?”
陆文渊被逗乐了:“你偷着玩人家手机回我信息,还问我咋知道的。”
陈安楠拿起来一看,还真是,他发信息的时候下意识的加了前缀哥哥。
俩人瞎聊了一通,护士已经开始查房了,陈安楠说不跟他讲那么多了,反正要不了两天也会回去,到时候他们再彻夜畅聊,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呢。
陆文渊心说那你还是别回来了,谁能经得起你的霍霍,你快霍霍我儿子去吧。
视频刚挂,陆清远擦着湿发出来了,这里天气热,他也换了件薄T恤,坐到了陪护床上,把手机拿过来开始一条条的回复信息。
护士已经快查到这间房了,病房里安静的能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
陈安楠揣着点小心思,说:“哥哥我手疼。”
“刚刚碰到了?”陆清远皱眉,把手机放一边,上来给他看。
小护士刚好推门进来,听见话音,冷声冷气地说:“327床病人,哪里疼?”
陈安楠可不敢叫人家给自己戳穿了,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就一点点小不舒服而已,已经好多了。”
护士查完房退出去,陆清远开始收拾陪护床准备休息,陈安楠啪叽一下先倒下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陆清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铺的东/□□/自站了会儿,实在没办法,干脆拿自己的脏衣服垫在脑袋下当个枕头,想着将就一晚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