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叠是从江城带回来的,纪曈刚翻到。
“你的毕业照。”纪曈手上动作不停。
顾临把脖颈上的毛巾拿下,随手放在沙发上,又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打开相册,从“我的收藏”里点开一张照片,递给他:“这里。”
“你手机里有?”纪曈眼睛一亮,抓着顾临手腕,支起上半身,抬着下巴往他手机一看:“………”
“我不是说这个。”纪曈无语道。
顾临手机上是一中一班的毕业照,就是纪曈旁边空着,背面印着顾临名字的那张。
纪曈只好跟他解释:“我是说三中的。”
顾临:“没拍。”
“三中不拍毕业照?”纪曈震惊了两秒,又回神。
不对。
纪曈之所以突然想起这个,是因为刚刚聚餐时,李原他们提到安大这届毕业生要提前拍照的事,然后就着这个话题,开始讨论起毕业照。
陈永杰就随口说了一句他们那届毕业照拍得很晚,因为一直在下雨,把学校标志性雕塑底座给弄塌了,修了半个来月,赶在五月底挑了个晴天,才把毕业照给拍了。
顾临是五月六号去的三中。
“三中有拍,我没去。”顾临顺势在纪曈身边坐下。
纪曈手上动作停下,转过头,顿了一会才开口:“…没喊你?”
顾临:“喊了,我没去。”
纪曈心里没好受多少。
他原本想着,等顾临找出毕业照,他一定要故意挑点刺,比如说三中校服穿在他身上没有一中好看之类的,谁让他好好的保送资格不要,跑到江城去。
可知道顾临在三中也没拍毕业照,又不是滋味。
纪曈想说什么,又有点生气,不情不愿地把手上资料塞回去,说:“读了三年书,连张毕业照都混不到,也不害臊。”
顾临却点了点手机屏幕那张毕业照中间的空位:“有,这个位置不是么。”
“不是,谁说给你的,人没站拢罢了。”纪曈没好气地收回视线,自顾自去合行李箱。
半晌,又重新坐回地上。
哪有什么气。
气来气去,也只是气他孤零零的。
“上次我问过你,你还没回答我,”纪曈侧身重新面向他,“都从柏林回来了,为什么要去江城参加高考,不回一中?”
“你本来就是一中人,你要回来,手续都不用你自己走,老班立刻就能帮你办好,都不用你操心,你就安安心心复习,想去平行班就去平行班,想留一班就留一班,不比一个人在江城好?为什么非要去三中。”
环境是新的,同学是新的,老师是新的,连饭菜口味都是新的。
江城很好,可江城却也陌生。
纪曈一直没想通,拿着顾临病历回国那晚也问过他,可那时他情绪堤溃得太厉害,没力气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现在又想起。
“因为江城离安京远。”顾临抬手将纪曈额角沾了点薄汗的碎发撩了撩。
纪曈一眼瞪回去,满脸写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撤回重说”几个字。
顾临却在笑。
“你觉得我回一中可以安心复习,是吗。”
“不是吗?”纪曈反问。
就算是安京一中,裸分上安大的人也不多,竞赛班固然出众,但学校是需要统招上线率的,以顾临的成绩,别说手续了,就算连夜给他组一个教师团队都不在话下,即便只是在平行班,那彼此也都熟悉。
“不是,”顾临没再给纪曈发问的机会,“安心不了。”
“一中离你太近了,我会想去找你。”
纪曈怔住,他沉默许久:“那你在江城就不想我了吗。”
这下怔住的人换成了顾临,但他只顿了片刻:“也想。”
纪曈撇嘴,垂着头摆弄行李箱:“那不就行了。”
“不一样,”顾临抬起他的脸,“江城远,找不了你,想你就只能找点事做。”
纪曈好奇:“什么事?”
顾临:“做卷子。”
纪曈:“……”
服了。
纪曈抬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圈:“你看我哪里长得像卷子?”
顾临笑着亲了亲他唇角。
纪曈:“那段时间你睡得好吗。”
顾临没说话。
纪曈叹了一口气:“有吃药?”
顾临:“偶尔。”
纪曈:“那睡不着呢?”
顾临把行李箱合上,把人从地毯上牵起来,又亲了一下:“做卷子。”
纪曈:“…………”
纪曈咬牙:“你做卷子还怎么睡觉?不是越做越睡不着?做那么多卷子干什么?你要冲省状元啊?”
顾临:“去江城前都在柏林,一个多月没刷题,心里没底。”
纪曈不懂:“没底什么?怕冲不上状元?”
顾临:“怕上不了安大。”
纪曈一下哑口,他从来不知道顾临还担心过这个。
他嘴巴张张合合,再开口时,语气已经软下来:“你自己什么水平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怎么可能考不上安大。”
纪曈都不敢想顾临那时候是怎么复习的,熬了多少个夜,又做了多少卷子。
在一中竞赛班这种地方都能杀出来的人,竟然也会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顾临只是笑笑,用“脸脏了”的借口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带着自家男朋友进浴室洗脸。
长假前两天,纪曈给海园那边发去消息,说长假要去一趟江城。
宋枕书没说别的,就让他们注意安全。
纪曈买了三号的票,长假前两天也没闲着,和顾临去平安公园陪顾临临玩了一天,在家码课题论文码了一天。
飞机落地江城时,正值中午。
陈永杰来接的机,他在三中附近挑了一家现炒的江城风味菜馆,吃完,三人也没打车,就沿着街往三中走。
“本来天气预报下雨的,结果出了太阳,天气正合适,”陈永杰边走边说,“怎么样曈曈,江城温度是不是比安京凉快一点?”
“嗯,是凉快一点,”纪曈点头,“还没有柳絮。”
陈永杰大笑:“现在这个时候是最舒服的,再过两个月,七八月江城就是火炉了。”
“唉,临哥运气不好,没赶上最热的时候。”陈永杰玩笑说。
纪曈安慰他:“没事,安京七八月也是火炉。”
陈永杰:“也是哈哈哈。”
三人走过一条街,前面不远处是个岔口,纪曈下意识问顾临:“往哪边走?”
回答的却是陈永杰:“左边左边,曈曈你就不用让临哥带路了,他应该也是第一次走。”
纪曈看向顾临:“?”
顾临:“嗯。”
陈永杰:“别说校外这边了,我怀疑临哥连学校都没好好逛过,反正那一个月我看他基本就是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
“那时候是冲刺嘛,天气也逐渐热起来,高三就不出操了,三轮复习也结束,在教室就是自己查漏补缺,各科老师轮流坐班答疑,偶尔讲几道题这样。”
“临哥又是自己单独一间宿舍,有一次我半夜起来接水,在饮水机那边碰到他,大概凌晨两点吧,他还没睡,说在做题。”
“我那时候就在想,原来竞赛出身的大佬也这么卷。”
陈永杰正要继续说,突然被身后一道女声打断。
“学长!”
三人一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
校服上印着三中的校徽。
陈永杰看清来人,立刻朝着那女孩子招手回应。
“是我三中社团的学妹,今年高三,可能假期留在学校自习了,”陈永杰转头看着两人,“曈曈要不你和临哥站树下等我一会?我去和她打个招呼,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