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劣犬的男人(200)

2025-09-14 评论

  “嗨,那我们不也瞎猜么,哪好意思真的问他,都不爱讲话的一个人——”

  “那你又好意思问我。”

  “你又不跟我一块儿上班。”

  “……”

  “意思是你还没追上老赵呗?”那锁工说,“不然他怎么还天天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

  吴且“嗯”了声,说“追上了”,想了想这今天为什么来的,停顿了下加了个“吧”,又停顿了下,加了个“不确定”。

  ……

  到了午餐的地方,见到蹲在角落里饭盒的安叔,但没见着赵归璞。

  安叔第二次见吴且了,像是习以为常,指了指身后沿着码头一路顺延下去的路,说工头说了下午还有活儿能派呢,老赵应当左右就在这片区域,走不远。

  说完停顿了下,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黑发年轻人,心想哎哟这表情有点严肃,别不是吵架了吧?

  “今儿老赵看着又是心事重重,你看看他是不是自己躲哪了。”安叔说。

  吴且“哦”了声,把带来的饭菜随便找了张桌子放下,自己空着手就走了。

  沿着码头那条小路走了得有二十分钟,当他几乎把海浪拍打堤坝和头顶盘旋的鸟叫听成白噪音,他看见在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座不算大规模、但冒着缕缕青烟的庙。

  红色的墙,绿色的瓦顶,小庙不大,但五脏俱全。

  这庙出现在这不算违和,也有说法,沿海地区——特别是以船、渔业为主的城市,放了三百年前基本都是一艘破船一张破网开局,装备全靠出海,祖上都是渔民。

  常年出海作业,相比起内地更爱拜菩萨和佛祖,渔民们有自己信奉的神明,那就是妈祖娘娘。

  妈祖本名林默娘,她自幼聪慧善良,又熟练医术与水性,常常在出海时救助于海上落难的渔民,功德无量,于二十八岁时肉身成圣,羽化登仙。

  传说在海上落难时,高呼“林默娘”的名字,妈祖娘娘就会踏海而来,落难者既得化险为夷。

  江城人民拜妈祖,供奉妈祖,逢年过节,开海或者新船下海都要准备相应的仪式祭拜与得到妈祖的认同肯定,才会开始行动——

  获取妈祖意见的方式也很特别。

  名叫“掷茭”,又叫“掷圣杯”。

  既先默念所求之事,而后取过刷着红漆木、分为两部分的圣杯,圣杯为半月牙状,一面凸起面,一面是平坦面,分别对应一阴一阳。

  投掷圣杯,一阴一阳代表“圣”,既神明应允所求之事。

  两个凸面为两阴,代表“阴”,表示神明拒绝所求之事。

  两个平坦面为两阳,代表“笑”,既神明笑而不语,没听懂你在说什么,重新组织语言,再来一遍。

  几百年来,“妈祖信仰”早已脱离封建迷信范畴,在几个沿海城市得到传承,形成了许多项具有地方特色的信俗类非遗文化。

  赵恕以前就说过,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家中攢着几十艘大大小小的轮船,赵归璞从小耳目熏染,自然也是随民俗信仰的。

  眼下吴且见了妈祖庙,心中便莫名笃定,能在这里找到人。

  ……

  迈过小庙门槛,中午时候也不是什么节庆日或者初一十五,庙外空无一人,只有香炉中贡香青烟袅袅。

  在往里走,吴且便看见身着薄外套,一身灰土唯独一双手洗得干净的男人手持三注净香,跪拜妈祖像前。

  左手食指与中指拢住香托,拇指抵底部,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香举眉毛平齐,微微倾斜,香尾对准眉心,弯腰三拜。

  男人眉眼平淡,数秒后合眼睁开,香以左手入香炉,又跪回妈祖像前。

  从始至终他脸上无所求,无有欲,只是平静的跪拜神明,且长跪未起,似心事重重。

  站在庙外,吴且一言不发,此时已经是心知肚明,若来圣佛相前无所求,无有欲,不回向,那寻求大概只有一件事,他对某事心怀愧疚,此时妄得一瞬心安。

  那一种蒙着一层薄纱的违和感在这一刻,好似在青烟香袅中被解开,暴露在正午的阳光下。

  明明是经过了一番纠结,才下定决心,让世界只剩下彼此。

  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眼中也只有对方。

  心知肚明这样的做法自私,不道德,卑鄙,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或许会遭到谴责,但是在那个海风刺骨的夜晚,月夜下还是坚定的拥抱了。

  可心中的愧疚还是存在的吧。

  触碰越甜蜜,对彼此的渴望多一分,希望在一起的执念不受控制的疯狂增长时,内心的不安宁也在与日俱增。

  “抱歉。”

  ——是哥哥从弟弟手中抢过来的感情。

  哪怕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这件事绝口不提,但每一次还是甜蜜的痛苦着,生怕这种不道德的事会遭到报应,报应落在自己的恋人身上。

  吴且站在男人的身后,看着他双手合十说着“抱歉”这样的话。

  话语落下时他的眼神冷了三分,心想这时候才来说“抱歉”是不是假惺惺且迟了点,但凡有良心的神明都不能原谅你。

  结果下一秒便又看见跪在妈祖像前的人深深跪拜下去。

  “如有报应加身,皆付诸我赵归璞一人。”

  男人嗓音低沉而缓慢,比吴且在任何的寺庙里听过的任何祈愿与歌颂更加虔诚。

  吴且站在原地呆了三秒,又懂了男人的意思——

  抱歉。

  但我不后悔。

  要罚就来,但是说好了因为这都是我的主意,所以请只罚我一人。

  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又觉得生气这人擅作主张,又觉得好笑这人尼玛跟神佛都能那么横。

  在男人第三次跪拜时,他抬脚跨过门槛,这一次终于有了脚步声,被Alpha听见了,直起身时有些茫然的转过身来。

  看见黑发Beta横冲直撞的身影,他都来不及惊讶,就看见他一阵风似的刮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怎么……”

  赵归璞的话还未落,就看见黑发年轻人伸手拿过了贡桌上的圣杯,眨眼间塞到他手上。

  然后吴且捧着他的手,托着他将圣杯掷出。

  “咔嗒”两声,圣杯落地,一阴一阳,正好落在男人屈膝所跪蒲团面前。

  盯着面前落地圣杯,男人一瞬陷入沉默与愣怔。

  “看见了吗,赵归璞。”

  头顶传来清冷且清晰的声音。

  “妈祖娘娘说了,‘可以‘。”

  他抬起头,落入一双明亮而清醒的黑色双眸中,那双眼睛锋锐,凛冽……

  赵归璞觉得或许自己死后一百年都不可能忘记。

  “听到了吗,赵归璞,神明也觉得我们在一起没有问题。”

  大概是感觉到有一阵的头晕目眩,一时间好像

  也不知道该去看地上掷圣杯的结果再确认一下,还是应该先回应从头顶笼罩下来的摄人心魄的气势——

  然而等他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先很诚实的做出了答案。

  他伸出手将面前站着的人拉得弯下了腰,自下而上的吻住了黑发年轻人的唇。

  温热的唇覆盖至对方唇上时,还能品尝到他方才在码头上一路走来时吹透风的冰冷,和干涩。

  赵归璞依然是跪在蒲团上,像是跪在神明的面前,也像是跪在黑发Beta的面前,他用舌尖湿润对方的唇,细细温润得恢复了血色后,才从他的唇缝间探入。

  扳住吴且的脸,男人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被温热的口腔包容,对方在片刻的愣怔后,就以更加激烈的热情回应了他,混乱的鼻息以比今早亲近十倍的方式喷洒在彼此的上唇——

  过电一样的热流通过交换的唇舌传遍全身,他的手从黑发Beta的手臂滑落至他的腰间,将他重重摁向自己的怀中——

  无论道德伦理,世俗羁绊。

  此刻。

  神明应允。

  神明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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