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摇滚与上学live(104)

2025-09-14 评论

  其实1990跟卫真交情不深。虽然是前后脚创立的乐队,可是他们销声匿迹太多年,少有联系,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

  东风仍然过意不去。键盘手说道:“其实我听说过一点点内情。你们参加比赛,也不是为了出专辑吧。”

  卫真说:“不是。”键盘手抱了抱他肩膀,说道:“祝愿你们成功。”

  张贾忙着找人商量对策,安抚观众,比赛又一次暂停了。但不管决赛情况如何,按照张贾自己的赛制,东风至少能拿亚军。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无更改。

  他们原先定的目标就是第二名。现在目标完成了,傅莲时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其他人一定也是同样的想法。

  大家目送1990走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曲君低声道:“如果不在商骏的比赛,东风已经是冠军了,开心一点吧。”

  傅莲时摇摇头,他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压抑的怒火,觉得自己是吃了一片雷云,是个吹满的气球,再一口气就要炸开。

  卫真突然说:“贺雪朝,你的拨片怎么丢在这里!”

  大家循声望去,拨片放在卫真面前的桌子上。贺雪朝说:“不是我的。”

  卫真说:“只有你买‘邓禄普’。”贺雪朝提高声音:“就算是我的,指头大小的东西,又碍你什么事了?”

  有可能是别人放的。不过东风黑云压顶,所有人离得远远的,谁都不敢上前认领。

  门口有人叫了一声:“卫真。”

  卫真猛地瞪过去,竟然是参商乐队的吉他手,二哥。二哥插着口袋,轻轻松松走到中间。曲君说:“请坐。”把自己椅子让给他。

  二哥说:“唉呀,飞蛾,你好。”

  傅莲时气得牙痒痒。为什么从前没有任何人叫曲君“飞蛾”,在他知道真相以后,人人都管曲君叫飞蛾。

  众人一起怒视二哥。卫真说道:“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好意提醒你,就算拿了冠军,也不要跟商骏签约。”

  二哥说:“为什么?”卫真说:“不为什么,爱听不听。”

  “我来是想问问,”二哥说,“为什么商骏文化要这样针对你们?”

  卫真不答,曲君招招手,让二哥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说了昆虫签约的始末。

  二哥面露犹豫,深深看了卫真一眼。卫真怒道:“你究竟是来干嘛的?”

  “本来是想说,你们肯定赢不了我们。”二哥道。

  傅莲时插嘴:“我们都知道。”二哥摇头说:“不是打压你们,是张贾给的歌太好了,国内乐队没见过这么好的。请了一支管弦乐队,特别出效果。”

  众人不响,卫真讥笑说:“好就好呗,我们没想过和你们争。顶天了拿第二名。”

  二哥说:“现在我倒有点同情你们。”卫真大声说:“不需要你的同情。”

  二哥撇撇嘴角,卫真说:“你赶紧滚。”

  舞台那边忙乱完了,龙天的助理找过来,叫二哥上场。二哥掸了掸衣服裤子,跟那助理走了。卫真又说:“你赶紧滚!”拿了桌上那片儿拨片,朝二哥背影狠狠一砸。

  傅莲时却被勾起好奇心,非要听听这首天上有、地下无的曲子。

  他打开通往舞台的门,登时传进来隐隐又厚重的弦松下。观众的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一波一波地起伏不停。

  类似形式在外国不算新潮,但交响乐队出场费很贵,在内地还没有谁负担得起。听了一阵子,卫真说:“关门。”

  傅莲时没动作,卫真怒道:“你听它做什么!”

  傅莲时说:“好奇而已。”

  卫真烦躁得不行:“给我关上!”

  傅莲时终于带上门。他靠在门板上想了一会儿,说:“我们换歌吧,唱《火车》。”

  “为什么?”高云说,“要是唱《火车》,会不会被商骏偷走?”

  “偷走就偷走吧,”傅莲时贴着门缝听,“一首歌没有了,反正可以再写。你们难道不想赢吗?”

  众人不敢作声,傅莲时把门重新打开,让龙天的歌声无遮无拦地传进来。大家都默默地听着。傅莲时说:“曲君哥,要是唱《火车》能不能赢?”

  曲君说:“可以。《火车》,只要听两句,大家都会喜欢它的。”

  “那你答不答应唱它?”傅莲时问道。

  曲君道:“为什么问我?这是你写的歌。”傅莲时赧然说:“因为是送给你的。”

  曲君笑道:“我没有意见。”

  傅莲时转过身,看着东风乐队。

  按原来的选曲,他们只需要贺雪朝一把吉他。但演《火车》就得多一道节奏吉他的音轨。卫真拿出自己的琴,坐下调音,意思是同意了。贺雪朝和高云当然没有意见。

  不过灯光来不及协调了,只好用基础简单的模式。

  龙天唱完了,管弦乐队七手八脚撤下。工作人员忙着搬凳子,搬大件,没人搭理东风。东风一行人只得摸黑走上台阶,自己理好连接线。

  甚至没人发觉东风已经上台。卫真在暗中道:“今天唱一首新歌,别的地方从来没有唱过的,叫《火车》。”

  不等观众欢呼,沉郁的贝斯响了数下,接着是紧密、轻盈、薄薄一片的吊镲,月亮一样越升越高,笼罩整间体育馆。

  东风请不起交响乐队,但摇滚乐队自有一套丰富听感的方式。譬如说,鼓慢是温情,快是热烈,对称是理性和沉稳,不对称是风趣和机变。吉他的音色永远是吉他,加入频繁的推弦、颤音,旋律是呜咽、冷冽的;加入连续的滑音,乐句就好像行船,有了阻滞也有了决心。

  《火车》是东风迄今为止最长的一首歌,从头至尾九分半钟,光前奏要弹三分钟,胜过别人大半首歌。

  很难在《火车》找到别的乐队的影子。总的来说是一首快歌,一箭离弦那样畅快而果敢,但在大开大阖同时,编曲却极尽细腻节俭。无论吉他、贝斯、鼓,珍而重之在每个乐段、每个乐句,花枝招展地炫耀技巧。技巧之间精心安排过,绝不会显得太滥、太腻,好像看见一树玉兰花,多即是繁荣、繁华,只希望它越开越多,没有希望它凋败的道理。这首歌明摆着告诉一切听众,东风能弹一切的音乐,能克服世上一切的阻碍。

  弹了两分多钟,观众一直看不清东风的面容,只隐约看见四个轮廓,被丝线般细细的白色光照勾勒出来。深藏在黑暗之中的激情。终于交响乐队撤完了,台上突然光芒大盛。卫真靠近立麦,终于唱出第一、二句歌词。

  听清之后,场馆反而安静了一瞬,旋即爆发出更为激烈的尖叫。跟曲君说的一样,只要听上一两句,大家都会喜欢《火车》。

  为给器乐让出空间,《火车》的副歌动听简单,有大量重复乐句。即便是一首新歌,唱到中间部分,歌迷也都学会唱了。三千人的体育场,有三千人在合唱,假如这首歌能够传扬得更远,在五千人的场馆,则会有五千人合唱;在红磡、在东京巨蛋,能有一万或五万人合唱。如果在1969年的伍德斯托克,会有五十万人合唱。

  器乐在行进,一浪又一浪,将气氛托升得愈来愈高。高云的鼓开始变速,越敲越快,贝斯、吉他,重复着相同的尾奏,也愈来愈快愈来愈快,像轰鸣的火车,像飞机像火箭。三千人的小世界,被这无与伦比的速度充盈了。吉他的啸叫声、密密麻麻的鼓点,渐渐不分彼此,融合成整片迷幻的音墙。只有贝斯像车轮,仍然冷静、自若,条理分明地前进。

  卫真脱下背带,把琴高高地举起来。他今天弹的是一把吉普森“夜鹰”,其实等于娇小、异形版本的“Les Paul”,钢琴黑色。

  绕场走了一圈,卫真双手擎着琴颈,往地上狠狠砸落。

  一曲终了,乐迷不知疲倦地叫着:“东风!东风!”张贾刻意等了两分钟,然而东风的呼声不减反增。再不颁奖恐怕来不及了,张贾硬着头皮,请评委宣布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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