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莲时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写了“Am”。卫真质疑道:“真的是吗?怎么会出一模一样的?”
贺雪朝说:“可能是陷阱题。就像老师出一张卷子,全部选C。不自信就被筛掉了。”
卫真想来想去,也觉得弹的就是Am,答应道:“好吧。”
众乐队陆续写完,Cafe却出了变故。鼓手突然敲着白板,大声骂了一句英文。高云道:“不是讲不讨论么,真要两个人背答案?”
卫真幸灾乐祸:“Am都听不出,肯定是耳朵突然聋了。”
傅莲时总是感觉不对劲,抬眼一看,张贾面色阴沉,站在靠近后台的地方,大声说着什么话。弹钢琴那名观众面色也不好看。
助理凑过来,跟张贾说了什么话,张贾冷着脸挥挥手,叫那观众继续弹。
往后四组音再无规律可言,黑键白键一通乱按。除了Cafe和东风,其他乐队基本停笔不写了。
傅莲时每写一组,就要抬头看看张贾的表情。张贾眉头越皱越紧,下颌突出一块儿,显然死死地咬着牙齿,气得不得了了。
背答案还要生气?傅莲时真想不明白。
十组音弹完了,每支乐队的答案被排开一排。傅莲时昂首挺胸交了卷,回来却听贺雪朝喃喃地说:“Cafe写的怎么不一样?”
傅莲时一惊,赶紧去看Cafe的白板。后半的五个答案居然全都不同。
卫真说:“是不是答案背错了?”
工作人员拿过观众的白板,高高举起来,四面展示。Cafe除了最后最难的一组,其他都写对了。而傅莲时写错整整一半。
张贾拿一支红马克笔,当众批改,在东风的白板上连画五个叉。不知旁边的谁笑了一声,又说:“错那么多?”
卫真脸色一白,差点倒下去。傅莲时手脚冰凉,心里直想,这绝对不可能。
他再细看Cafe的答案,最奇怪的第六组音,几乎所有乐队都认出来是Am,唯独Cafe与观众多写一个黑键音。傅莲时使劲晃卫真肩膀,指着白板说:“肯定不对,你快看。”
卫真也反应过来,高声叫道:“答案是错的!”
张贾拿起话筒说:“选手有异议,请赛后与我们沟通。”
卫真哪里管他,扯着嗓子抗议道:“刚刚弹的就是Am,哪里来一个黑键音!”
工作人员并未给他话筒,只有台上选手、台下寥寥的观众听得见。
张贾笑容挂不住了,冷冷转过身来,但还是不慌不忙说:“请不要扰乱秩序。”
后台站出几个高壮保镖,并不从幕布后面走出来,只是朝着卫真做手势,让他安静。
傅莲时心里一冷,想到他们并没有证据,压根证明不了刚才的音弹错了。
整场比赛仿佛天罗地网,完全在张贾的控制之中,是真假掺半、谎言做的陷阱。
所有人都明白龙天是赢家,明白自己一分钱出场费都拿不到。为了一丁点宣传自己的机会,还是硬着头皮参加比赛。内地最好的几支乐队就这样主动入瓮,被困在亮堂的舞台上。
就算“昆虫”当年足够警醒,没有走进商强的圈套,却也未必躲得过后来的劫数。商骏文化心机深沉,利益至上,把一切音乐人当作垫脚石,手段阴毒狠辣,远远超过其他文化公司,难怪能把龙天捧得如此之红。
他小声说:“卫真哥,算了。”贺雪朝也抓着卫真手臂,不让他上去打人。卫真说:“你们别拦我!就是他弹错了!”
张贾招招手,保镖终于走上来,把东风隔在外面,抓住卫真往后台拉。
傅莲时怕他们抓走卫真,也急得叫起来。
台下也好一阵骚乱。许多人放声大喊。张贾制止无果,越来越多人喊在一起。傅莲时渐渐听清他们说:“再弹一遍,再弹一遍!”张贾道:“游戏已经结束了!结束了!”
但是再弹一遍也没有用。傅莲时说:“卫真哥,卫真哥,我们能赢的,我们和Cafe堂堂正正比。别喊坏嗓子了,”
卫真总算不叫了,双眼红得吓人,发狠盯着张贾。
贺雪朝曲起手肘,一推傅莲时,说:“还是不对。我要是张贾,我就再弹一遍了。”
傅莲时问道:“什么意思?”贺雪朝指指钢琴,做了个弹的动作,接着朝高云使个眼色。
高云会意,猛然暴起,把右边的保镖擒住,远远地扯开。傅莲时跑上去,推开那个假观众,在钢琴上弹了一遍,立刻明白过来。他凑近旁边的话筒,张贾吼道:“关那个麦克风,关掉,赶紧!”
已经来不及了,傅莲时对着那话筒,颤声道:“钢琴是坏的!”
这架钢琴白键没问题,黑键却有三分之一弹不出声。
傅莲时手脚都在发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把话筒放回去,一个音一个音按过去。按到一半,话筒终于被关掉了。
但无论台上台下,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台钢琴许多键是哑的。
傅莲时方才写错那些音符,全部是少了黑键。刚才大家都太激动,一时之间才没看出端倪。
难怪张贾面色那么难看。他也不知道琴是坏的。
后来张贾大约想的是,也没人听得出这一点错,蒙混过关就好。没料到观众闹起来了。
可观众为什么要帮东风?观众又为何喊“再弹一遍”,好像明白琴是坏的。
傅莲时朝台下张望,闹得最凶那一片,有两个他认识的人。穿着像两只蛹,但还是勉强认得出来。
张贾实在没办法,中途下场。休息了整整半小时,到处在喊张贾名字,观众也快要造反了,他才回来宣布:
去掉坏掉的黑键,东风答案全对。而Cafe写错五个,连明显的Am也没写出来,排在倒数第二名。
傅莲时低声商量:“我们选谁比赛?”
卫真径直站起身,抢过话筒说:“我们选Cafe。”
第77章 现原形
观众席彩声雷动,台上却好像一潭死水。Cafe瞠目结舌,其他乐队则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敢作声,只怕卫真改选他们。
唯独卫真坚定不移,定定指着Cafe的鼻子。
傅莲时劝说道:“好啦,他们吓死了。现在我们选谁?”
卫真重复一遍:“就选Cafe。”
傅莲时这才反应过来,卫真不是开玩笑,他是动真格要挑战Cafe。
张贾大喜过望,忙不叠宣布结果。其他乐队留在场上抽签,东风和Cafe回到后台,准备一会儿的表演。
要是挑战别的乐队,至少能保证东风进入下一轮比赛。但选Cafe就不一定了。这不等于把游戏赢到的大奖拱手让人么?
他们比赛是为了飞蛾,不是为了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机会置气?傅莲时很是着恼,走在第一个,气冲冲下了楼梯。
曲君见他冷着脸,笑道:“谁惹我们傅莲时了?”
卫真说:“张贾惹的。”
傅莲时在心里想,是你惹的!不过大敌当前,他不好意思起内讧。
“好嘛,”曲君说,“张贾已经教训过了。游戏也赢了,不要想他。”
曲君走过来,顺手揽过傅莲时。一只手臂,温暖的,横亘在他背上,曲君起伏的胸膛也紧紧贴着他。傅莲时脸颊登时飞了一层红色。
接着他想到要和Cafe决胜负,说不定马上就要淘汰,又一下清醒了,甚至有点倒胃口。轻轻甩开曲君说:“等于没有赢。”
“谁说的,”卫真道,“你在台上不是讲了么,我们堂堂正正跟Cafe比赛,照样能赢的。”
傅莲时不想跟他吵架,背过身去,不理卫真。
出场顺序定好,第一个上台的是Cafe。张贾匆匆地路过后台,直奔Cafe的化妆间,找他们谈话。
这会儿后台人少,比较清静,谈话声音也能听得清楚。Cafe的主唱问张贾:“现在怎么办?”
张贾说:“照原来的演。”主唱说:“那个东风乐队唱什么?”
张贾看一眼门口,正巧和东风乐队对视上了。
他反而提高了一点儿声音,说道:“我看过他们排练、海选,就那样,不如你们,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