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遥不由失笑:“怎么,这么多年我的白嗓你们还没听够?”
“怕什么,搞得我们的音唱得很准一样,就当是气氛组呗。”
“今天就算了,我一会还得回家给学生改论文。”
陶纪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坏笑道:“好吧好吧,梁老师劳苦功高。”
“成心,你一会也不来吗?”
蒋成心点了点头,有点心虚:“我一会还有事。”
“那正好,成心坐我的车回去吧。”
梁以遥对着他笑了笑,语气很认真:“上次没有送成,正好今天可以送你回家。”
旁边的人惊叹道:“靠,你这小子运气这么好,我都还没蹭过老梁的车!”
“下回让我们也坐坐呗,看看LS的座椅是不是真的比迈巴赫舒服!”
“……”
蒋成心张了张嘴,看见梁以遥扬起了嘴角:“……还是说,坐地铁会更方便?”
想起不久前那段不快的回忆,心中那股火苗又窜了上来,嘴巴替脑子先做了选择。
“那今天就麻烦学长了,我家其实有点远,又要浪费你的油钱了哈哈……”
又不是坐黑车,坐就坐,谁怕谁了?!
只不过蒋成心的胆子从踏出火锅店的那一刻起,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瘪了。
他默默地想,这次还是老实地坐后座吧。
他实在不想和梁以遥两个人一起挤在前排,被迫闻到一些无法抗拒的气味,被迫产生一些微妙的错觉,然后在第二天大早的时候又清醒地陷入迷惘。
梁以遥就像一株色泽鲜亮的见手青,每当你以为自己和他很熟,可以放心地将其“吃”下肚的时候,第二天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被救护车送医院了。
原来你中毒了,原来一切都是你自己产生的幻觉,原来你和他根本一点也不熟。
蒋成心的一个高中学姐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他记不清学姐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这个学姐姓杨。
杨学姐虽然姓杨,但其实生得其貌不扬,性格也有点古怪,在班里总是独来独往的,身边也没有朋友。
据说,她是那种会在老师讲题的时候,反复讥讽着“这么简单的题还要讲”的那一类人,还经常在晚自习的时候自言自语,把邻座都吵得不得安生。
有一天体育课的时候,杨学姐自己一个人在教室自习,正逢几个男生带着篮球和臭汗嘻嘻哈哈地闯进来。
不一会儿,有个男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挤眉弄眼地朝其他人指了指,其他男生看见之后也一起怪笑起来。
“唉哟,XX,你是不是来‘姨妈’了啊?”
杨学姐闻言一惊,才发现自己校裤上已经被经血染成了褐色。
于是她涨红着脸坐在原地,像个暴雨天没带伞的人,被恶意的视线与笑声浇得浑身狼狈。
“如果这时候是你,你会怎么做?”
姜颜问蒋成心。
蒋成心挠了挠头,我大概不会和他们一起笑吧。
“那你知道梁以遥做了什么吗?”
梁以遥那天正好路过那个班,二话没说就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女生,平静地质问那伙男生:
“好笑吗?”
那伙男生自尊心受挫,放下狠话说要和梁以遥打一架,理由是看不惯这种人逞英雄。
最后一这伙人晚自习的时候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校医室,而梁以遥的拳头只受了一点刮蹭伤——打人的时候不慎被拉链划到了。
事情到这里原本可以很圆满地结束了,只可惜偏偏有个后来。
梁以遥高三过生日的时候,杨学姐突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双颊通红地送上了九百九十九朵千纸鹤叠成的玫瑰,与一封满满当当的手写情书。
告白之高调,令人怀疑她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然而梁以遥却说了六个字。
谢谢你,对不起。
“你不喜欢我???”
杨学姐为这个回复感到震惊而羞恼。
梁以遥却歪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同学,我不认识你啊。
“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你为什么替我出头??”
杨学姐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哭声被当成八卦传遍了一中的每个角落。
“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在走廊看见我的时候要对我笑?为什么每次早读的时候都会站在我们班前面?圣诞邮局的时候,又为什么要给我寄一张空白的明信片??”
“我不是替谁出头,只是看不下去那种行为。”
梁以遥沉默了一会,才说:“抱歉,我没有给你寄过明信片。”
圣诞邮局是一中每年互寄明信片的传统活动,每个人将自己的明信片投进邮筒里,学生会的组织人员就会按照明信片上所写的班级与姓名,将寄出的明信片送到各个收件人手上。
此活动一度被广大学子评为一中“最浪漫”,也是“最受欢迎”的活动。
从杨学姐的语中似乎可以推测,可能有人精心策划了一场恶作剧,用梁以遥的名义寄了一张空白的明信片给她。
空白的明信片,对一个本就想入非非的人来说,似乎意味着无限的可能,也间接催化了这场告白悲剧的发生。
“我觉得是这个学姐自己曲解了别人的好意,其实不是谁对她好就是喜欢她。”
杨学姐毕业后,姜颜曾经带着同情感叹道:“唉,她也挺可怜的。”
蒋成心深有同感,但同时心里也突然有了一种落寞的感觉。
原来梁以遥的微笑只是他的好意,根本不代表什么。
*
火锅店的热气转眼间就被秋夜的冷风消弭。
蒋成心搓着冰凉的手指,在梁以遥按下车钥匙的那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后座的门。
——只见一棵占据了整个后座的树状包装物已经挤满了整个空间。
“后面放了东西,还是坐前面吧?”
梁以遥看着再度石化的蒋成心,勾了勾嘴角:“前面暖气开得比较足。”
“学长……你后座放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呃,很大啊。”
在副驾上坐热了屁股,蒋成心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圣诞树。”
梁以遥笑了笑,补了一句:“别人送的。”
第10章 木头桩子的演技
……别人?
蒋成心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警觉运转。
哪个别人?谁?
送的——这是在和我炫耀吗?
车内温度太高,梁以遥把眼镜摘下来,慢条斯理地擦着上面的雾,睫毛几乎阖住眼:“以前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我室友每年都会强行拉我去郊区农场采购圣诞树。”
“不是商场卖的假树,是要自己修剪的浇水的真树。”
他戴好眼镜,也不按喇叭,就这么看着前面的车乌龟一样地挪道,心情好像没有受影响:
“当时觉得这事真挺麻烦的,区区一棵树还要我们几个人驱车几十公里再扛回学校,这里折腾那里折腾,比打扮女儿都还要宝贝,还要美其名曰是‘仪式感’。”
“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己像受虐狂,居然有点怀念被那货push的感觉。”
蒋成心脑子转了一圈:“呃……所以后座那棵……是你室友送给你的吗?”
车座上的树用塑料袋捆着,袋上还挂着清新干净的水珠,独属于松针的冷味在车厢静悄悄地蔓延开来,闻起来清冽而舒服。
“对啊,圣诞礼物。”
梁以遥转过头看他,语出惊人:“要送你一棵吗?”
“不用不用不用!!”
蒋成心尴尬地推拒着,本就冻伤的脸蛋显得更红了:“……我家那旮旯角落放不下这尊大佛。”
梁以遥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记得你住的地方应该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