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活生生打死魏勇!
魏黎的双腿已经全然陷进去,淤泥里仿佛有什么吸力在不断拉扯着他的身体,魏勇已经濒死,口鼻直吐鲜血。四周空无一人,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落。
魏勇气若游丝,脸已然面目全非,血糊了满脸,根本看不出原来面貌。
世道不公,这种无赖向来生命力极强,像蟑螂一样。
但没关系,只要再来一下,这个人肮脏的灵魂将彻底扔进地狱。
魏黎大口喘气,强忍发抖抬起右手,电闪雷鸣间,雷光照亮了他扭曲至极的脸,然后拳头轰然落下!
刹那之间,远处冲破重重雨雾射来一束光,让他右手离魏勇太阳穴还有五厘米的时候堪堪停住。
那道光极亮,让魏黎全身都笼罩在里面。他瞳孔猛烈收缩,心脏差点停跳,全身警觉,豺狼虎豹般的眼神往光源处瞥视。
而后,他前所未有地愣怔。
在他之前没有发现的角落,姜津站在路边,打着伞,手里拿了一个手电筒。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角通红,不知道看了多久。
第86章 权力博弈
魏黎的手猛地摸向放着手机的那个口袋,意识到了什么又突然停住。
姜津知道他想干什么,轻声道:“你都关机了,自然收不到村里报你的消息。”
所以也不知道姜津竟然能再一次地摸到这里来,正好卡在这个关键节点。
他一步一步朝着魏黎走过去,冲破层层雨雾,停到他的面前,看着几乎可以称作毁容的魏勇,咬了咬牙关,不忍再看第二眼这血腥场面,稍稍偏了些头。
而杀人现场被人撞破,魏黎的表情堪称错愕。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姜津,恍若灵魂出窍,双手无力垂下,任凭雨水拍打他的脸。
下一秒,姜津斜了伞,把他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魏黎这才后知后觉,立马起身后退两步,几乎是咬紧牙关,沉声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在坟前的那场谈话,魏黎以为两人从此不会再见。
魏勇的事情他从来没告诉任何人,孙诚他们也只是知道他是魏黎一直在找的失踪对象,并不清楚其中的纠葛,更不可能知道魏黎要下死手。
至于姜津……
他连自己在找魏勇都不知道。
这场滴水不漏的计谋,究竟是怎么让他发觉的?!
惯常掌控所有局面的魏黎,自从遇到姜津就发现有些事情变得完全不可控。不管是他来到魏家村知道自己的过去,还是今天的突然出现。这一切都不能用常理经验去推断。
那些哄骗人心的伎俩放在姜津身上更是毫无作用!
见姜津沉默不答,魏黎瞥了一眼还在抽搐的魏勇,心里虽然惊涛骇浪但还是强镇心神,重复了一遍:“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
末了,他讥讽一笑,看起来毫不慌张:“凭你那个第六感吗?”
没想到姜津大方承认:“是。”
他盯着努力装作淡然却无比慌乱的人的眼睛,突然轻声说:“魏黎,你知不知道,不管你怎么伪装,你真的很好猜。我对你的所有猜测从来没错过,哪怕当时没有任何证据。”
魏黎的表情立即就变得有些扭曲不自然。
是啊,姜津说的没错。从见第一眼起,纵使人人称赞和倾慕,他也能穿破他的层层伪装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强硬着脸:“你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吗?不管谁阻挡我,我都会除掉。”
没想到话音刚落,姜津噗呲一声,那声轻笑就混着雨声闯进魏黎的耳朵。
姜津坦然自若,轻声开口:
“我不信。”
仅仅三个字,让魏黎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一道电光,照得他的瞳孔不断收缩,仿佛被击中灵魂。
像是要证明一般,他往前跨了一步,手狠狠一挥,近乎咬牙切齿:“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姜津立马回答:“我不信。”
同样的回答,让魏黎的脸上非常难看,面部肌肉在不自觉地抖动。
“你不会以为我在魏桃坟前说的都是真话吧?”游刃有余的他开始竟然有些慌不择路,“假的,都是假的!我只是想激怒你,让你收下那笔钱,其实那段话没一句是真的。如果你是为了同情我才来的,我劝你还是早点收手,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姜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一股深沉的平静,在当魏黎以为他的说谎技巧又要起效的时候,突然听到姜津说:
“我还是不信。”他轻叹一口气,“魏黎,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很愤怒,还差点要打你吗?”
魏黎感觉心里有个洞在不断扩大,周围的风雨都毫不留情争先恐后地钻进去,想要一睹里面的物什。
“什么?”
姜津继续说,面上悲悯:“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很明白,你说的就是真话,我以为你能真的跟我坦白,我很高兴,但是后来你矢口否认,甚至又尝试激怒我。你的撒谎技巧确实精彩绝伦,但是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你现在要是还骗我,那就是掩耳盗铃。”
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慌张,几乎要让魏黎窒息,甚至一时半会想不出应对之法。刻在他骨子里,那套不断揣摩人心得以精进的自保技巧在姜津面前荡然无存。
突然又一道雷电闪过,就像是收妖的天劫。他站在姜津面前,像是站在照妖镜前一样,所有伪装无处遁形。那套谎言铸成的铠甲被姜津三言两语轻松瓦解,露出内里脆弱敏感的孩子。
“你自卑自厌又懦弱,做事不会考虑后果。你一直都是那个无助的十岁小孩,能骗过所有人,说到底这些年从来没有长大过!”
条件反射似的,有种久违的濒死感又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魏黎的心脏。那团黑洞不断扩大,直到占满整个胸腔。
他感觉自己在姜津面前全然赤/裸,他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
半晌之后,魏黎目眦尽裂,那张嘴才勉强吐出一个字:“你……”
姜津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草稿纸,张开,捋平,对着魏黎:“不仅如此,你还记得这个吗?”
魏黎大口喘气没有回答,作为作者他当然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
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通篇下来其实只有三个字。
“杀了他!”
每当魏黎伏案学习,脑子里偶然闪回那个画面,手指都张不开,黏糊地仿佛上面有血迹干透,从那个雨夜一直延伸到现在,细细闻来还会有血腥味。
怀着无比怨毒的情绪,他在不知道多少张的草稿纸上写了这些字。
有朝一日,他希望自己真的能杀掉魏勇。
只是当时他没有想到,其中一张竟然会被姜津发现并且体会到了其中的情绪。
他没有视而不见,也没有当做垃圾丢弃,而是收藏好,摸过上面所有的字。
甚至为了验证,他在坟前问过魏黎,为了目的就算是杀人他也去做吗?
他确实可以杀人,但又没说杀的是谁。哪怕明确说他要杀了姜津,对方也能轻松识破他的谎话。
“我知道你会杀人的时候也并不恐慌,因为你想要的命并不是我,而是魏勇。我当时只有担心。”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魏黎以为这样会把姜津吓退,结果并没有,反而适得其反。
“不管你怎么说,哪怕所有人都相信你的话,我也不信你会杀我。”
魏黎整个人是由欺骗垒成的岌岌可危的高塔。谎言是他的盔甲,撒谎是他的求生本能。伪装自己所有真实情感是活下来的唯一方法。他像一面镜子,根据现在情景瞬间说出合适的话,只是一个完美揣摩别人心意和大局的机器。
他明明谎言信手拈来,真心话却难宣之于口。
直到,有一个人单凭直觉就破坏了他的心理防线。
魏黎脱力地倚在车尾,二十多个小时没休息的眼睛布满血丝,如今人证物证确凿。见实在隐瞒不过去,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笑:“是,我是想要杀了魏勇,只想杀他。十多年了,我做梦都想杀掉他!你知道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