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去看,才能不忘记谢戎做过什么。
你得去看。
“小繁,小繁?”贺繁回过神,似乎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叫他。
是梦,他又做噩梦了。他又梦见谢戎把自己的猫摔死的那一天了。
谁在叫他,好温柔的声音,像春天夜里会飘进梦中的雨。
睁开眼,就可以看到那个温柔声音的主人了么。
他长得应该也很温柔,很漂亮吧。肯定比母亲还要温柔,还要好看。
贺繁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见那个温柔声音的主人。
自己站在楼梯最顶端,脚下踩着又厚又软的地毯,阳光从天窗斜斜洒下,将地面照得一片明亮。
从楼梯望下去,楼下是一地狼藉。
好漂亮的血啊。
谢戎血肉模糊地躺在地板上,身下是不断蔓延开的暗红血迹,他摔下去的时候后背朝上,贺繁看不见他的表情。
阳光照着他一半的身子,把未干涸的血照得更加鲜亮,另一半则笼罩在阴影里。
一层的距离并不足以让他死掉,但是谁知道会摔成植物人还是摔得瘫痪呢。
这种未知的感觉才是最迷人的。
贺繁等了五年,才找到这个机会。
贺繁扶着楼梯扶手,缓缓地往下走,每走一步,就能把谢戎躺在那里的样子看得更清楚些。
谢戎,摔死我的猫的时候玩得高兴吗?
现在呢,怎么样,还高兴吗?还满意吗?
飞机剧烈地震了一下,贺繁还没有来得及走下去看清谢戎的惨状,就被迫睁开了眼。
他坐直了身子,大口喘气,后背湿了一片,是冷汗。
头等舱的灯光柔和而静谧,空姐站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先生,先生?您还好吗?要喝点水吗?”
贺繁擦了把额头的汗,声音有些哑:“........我没事,给我一杯温水吧,谢谢。”
第85章 是新来的同学吗
贺繁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小时候的事情了,他也很少去回忆。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也不会把谢戎的惨状当成作品去反复鉴赏。
对于他来说,那一瞬间更多的是恶人终有恶报的快意。
谢戎死不足惜,不过看着曾经仗着母家势力横行霸道的谢戎现在半身不遂,连上厕所都需要人扶着,贺繁倒也觉得不赖。
他低头喝了一口空姐递给他杯子里的温水,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到A国,于是打开了贴着防窥膜的电脑。
在某些特定的航班上,有时候并不是非要关闭网络不可的。贺繁看了一眼下属发来的消息,在心里无声地嗤笑了一声。
商祁越还真是废物,囚禁着囚禁着都能让人跑了,调用了那么多关系去抓,还是没能赶上。
不过幸亏他蠢,也真是麻烦陆崇了,现在的自己,还真未必有那个本事去跟明康现在的掌权人鱼死网破。
商祁越和陆崇确实算得上会投胎,他们生来就有的权势和财富,唾手可得的那些机会,需要自己付出几倍努力才能争取到。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是。
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让穆言幸福,会让他永远不想离开自己的。
贺繁十三岁的时候,因为他把谢戎推下楼的事,谢承钧很愤怒,连母亲贺清韵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畏惧。
谢戎的omega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大法官的儿子,他怎么也不肯罢休,说即使把贺繁送进少管所他也不会答应,一定要把他送进爱德拉精神病院。
爱德拉精神病院,举国臭名昭著的精神病院,常常有进爱德拉精神病院不如枪毙的说法。
贺清韵对他再失望再畏惧,也不可能由着谢戎的omega父亲把他送进那里。
谢承钧平时再偏袒谢戎父子,当然也不会让这种家里的丑事传到外面去。谢家的第七个孩子进了爱德拉精神病院,这种事情一旦被媒体知道,损失的是他的颜面。
于是在贺清韵和谢琛的求情下,贺繁被送回了C国。
谢承钧确实是C国血统,但是从他的祖父开始,谢家的根基早已改易到了A国,贺繁被送回C国,代表着他从此之后都与家族重要的产业都无缘了。
贺繁觉得无所谓,谢家的东西,给了他他还嫌脏。
在母亲和其他兄弟姐妹看来,他似乎回了国之后反倒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自己在国内老老实实地上学,考上了全国前三的A大,性格也在渐渐变好,变得活泼外向,不再像以前那样阴鸷瘆人。
谢琛给他求了情,渐渐地,谢承钧开始允许他逢年过节回家里吃饭,也把家里在国内一些不那么入流的生意交给了他。
像是恩赐一样。
第一次见到穆言,是贺繁十八岁的九月。那时候他刚刚考上A大,提前来到学校报道军训。
他是一个人来报道的,又刚好运气不好被分在了三个学长的宿舍,给他指路的志愿者学姐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不光说要帮他提行李,还带着他直接去了宿舍。
贺繁觉得无所谓,他善于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即使那三个人不接受他也没关系,反正他也不想跟别人住一起,军训结束他就会搬出去租房子住。
“604........应该就是这里了,还没开学,里面没有人,你拿钥匙直接开门就可以了。”
“........是新来的同学吗?”带路的学姐话音未落,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男生大概是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身上带着很淡的肥皂的香味,透过洗得有点薄的T恤隐约可以看见他劲瘦的腰。
他抬起头的时候,下巴还滴下了一滴没有来得及擦干的水珠。
那人长了一张很清秀的脸,如果他是omega的话,应该会是白铃兰之类的信息素。
“是的是的,原来他是你们寝室的啊,”学姐爽朗地笑了笑,转过头对贺繁说,“这几个学长人都很好的,这下不用担心了。”
“穆言你怎么这么就早回来了,”她转而又问那个beta,“你也报义工了吗?好像没看见名单上面有你。”
被叫做穆言的beta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并没有分毫个人隐私被窥探了的恼火:“寝室开了就提前回来了,刚好给做家教方便一点,我家离得比较远。”
他衣着朴素,看起来确实经济不太宽裕的样子,一般来说,越是穷的人越是自尊心极强,厌恶这种没有边界感的窥探。
贺繁自己就是表面和善好相处得不行的人,他隐约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弯腰把行李放下,收拾行李的时候一直不经意地用余光看向那个人,固执地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点不悦的破绽。
但是他一无所获。
学姐把他带到这里之后就去忙她自己的了,穆言见他一直没有家长跟上来,就自觉地过来帮他收拾行李。
穆言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我来帮你铺床吧,你是不是还没有拿军训服,最好今天去拿一下,后天就要军训了,明天是领军训服的最后一天,你长得高,去得晚我怕可能没有你的码了。”
“会不会麻烦学长了,你不是还要去做家教吗?”
穆言笑了笑:“我是早上和下午的课,现在已经上完课回来了,不麻烦的。”
穆言本来就是那种没有什么棱角的长相,第一眼看的时候或许不觉得五官有多精致,可是看久了尤其是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时候,就会叫人特别挪不开眼。
难得的,贺繁并不讨厌这个beta,甚至生出了即使没有什么说得出口的益处也想要认识他的念头。
“对了,”贺繁笑着对他做了自我介绍,“学长还没有问我的名字呢。我叫贺繁,学的国际事务与国际关系。”
穆言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他记住了,催贺繁快去拿军训服。
军训持续了两个礼拜,其他室友一直没有回来,宿舍里一直都只有穆言和贺繁两个人。不过想想也是,谁会愿意提前回来少几天暑假呢。
穆言知道早上军训完打饭需要排很长的队,就做完家教回来提前半个小时去买饭,顺便帮贺繁也把饭带回来,还不忘打包一小碗解暑的绿豆汤或是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