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的来源是地上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拖拽形成的血痕一直从穆言身下蜿蜒至谢琛的脚边。
穆言蜷缩在脏污的地板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绳子绑得很紧,深深地勒进皮肉,已经磨破了,眼睛上缠者的一圈黑布也被泪水与和额头上流下的血浸湿了。
听到有人进来,他下意识地浑身一抖,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求救的话,可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谢琛初步检查了一下,他伤得不轻,但是万幸的是,都是直接殴打导致的外伤,没有出现大量出血,休克,腿脚受伤这种最坏的情况。
谢琛冷静地先用军刀割断了绑着他双手的绳子,再解下了蒙眼的布条。
他记得穆言右眼眼尾原本有一颗泪痣,但是现在也因为血污看不见了。
第一次见到穆言的时候,云林寺那棵老银杏的一片落叶刚好落在他头发上,谢琛看过去,beta青年正和朋友站在银杏树下等着自己走下台阶,好进去上香。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正想提醒那人头发上落了一片银杏叶,却意外发现那人的右眼眼尾,有一颗和贺清韵一模一样的泪痣。
颜色和贺清韵一样很淡,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位置也几乎别无二致。
从侧面看过去,他的眉眼竟也有三分像年轻时候的贺清韵。
谢琛这次来云林寺上香,名义上是为中毒的父亲谢承钧祈福,但是实际上,他其实并不信鬼神。
但是跪在殿前的时候,他还是对着神佛许了愿,许愿让贺清韵早些找到她那个失散很多年的孩子。
贺清韵很少在谢琛面前提起那个孩子,但是他知道如果找不到那个孩子,贺清韵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
贺清韵一辈子很苦,她生了两个孩子,却一个也没能在她身边长大。谢琛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却享受了她全部的关心和爱。
谢琛知道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后悔,如果他当时查得再仔细一点再深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再怎么样,这次他也要把贺清韵的孩子平安带回去。
穆言显然没有想起和他有过的一面之缘,见到来人后,他的身体本能地后缩,嘴唇微微颤抖,却因为过度惊吓发不出声音来。楽閣
他听见了外面的枪声和重物坠地的声音,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了一场恶战。
他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想要拉自己起来的人,男人眉眼冷峻,身上血腥味很吓人,但是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应该都是外面那些雇佣兵的血。
男人也没有伤害自己,穆言知道对方应该是来救自己的,想要问他是谁,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别怕,我是.........”谢琛顿了顿,正要简短地做自我介绍,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海军陆战队的军人了,“保镖,贺繁先生请的保镖。”
穆言听到贺繁的名字,紧绷的身体立即就放松了下来,谢琛知道他应该现在不会不相信自己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站在我身后,和我保持半步的距离,可以抓我的衣摆,一会我叫你蹲下,就马上蹲下双手抱头,可以做到吗?”
穆言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意思是自己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失声是很正常的反应,回去休息一下吃点药就好了,别怕。”
找到穆言之后,谢琛果断放弃了驾驶舱,带着穆言往船尾甲板的方向去了。
很不对劲........
在只有七个战斗力的情况下单独关押人质,这是在等着人质自己割开绳子跑吗。
谢琛稍加思索,很快猜到了情况。
自己第一时间解决了望风的人,谢戎没有得到消息,只知道有人入侵,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来的人是贺繁。
所以他把穆言藏在了这里,在这座快艇上安放了炸药,现在打算乘救生艇离开,让穆言和贺繁一起被炸死在这艘船上。
还算完美的计划,谢戎应该没那个脑子,大概是雇佣兵想的。
轮船上只有一架救生艇,如果自己按照原计划去到驾驶室想要控制整座船舶,等到自己发现炸弹的时候,他们早就乘坐唯一的救生艇离开了。
到那时无论他和穆言选择留在船上还是跳海,都几乎没有可能生还。
穆言情绪已经很紧张了,谢琛查过他的很多资料,知道他心脏有问题,谢琛狠下心,没有告诉他炸药的事。
一般情况下,定时炸弹可以设置的时间是至少30分钟,距离自己索降,才刚刚过了12分钟,谢琛相信自己来得及在那之前带穆言离开,没必要再让穆言多几分恐惧。
在谢琛救过的那么多人质里面,穆言真的很听话很乖,尽管已经被吓得失声了,但是他依旧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做,只是乖乖地抓着谢琛的衣摆跟在他身后。
谢琛心里想着炸药的事,走得很快,他也不吭声,谢琛发现他要小跑着才能追上的时候才发觉这一点。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但是现在他也无暇安慰穆言,前面就是去甲板的出口,谢琛躲在暗处,看见谢戎已经上了救生艇,两个雇佣兵则正在解下艇罩固定绳。
在这个位置发生枪战,因为视野的缘故有先发的优势,但是如果不够快,不能在第一时间同时解决两个雇佣兵,暴露了自己这边的方位,对于一旁的穆言来说就有危险。
他很快做了决断,转过头看向穆言。
“蹲下,在这里等我,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等我喊你了再出来。”
穆言已经开始依赖他了,一见他要离开自己,整个人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眼泪几乎已经夺眶而出。
但他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松开了谢琛的衣摆,蹲了下去。
谢琛知道他有多害怕,安抚人质情绪也是他们任务的重要一环,但是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了。
他伸出一只戴着半指手套的手,轻轻握住了穆言垂在身侧的手。
穆言一怔,下意识抬头望向他。
男人的掌心有常年握枪产生的茧子,和他见过所有的alpha都不一样。
“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勇敢,很配合,我们马上就要安全了。”
他单手摘下脖子上的吊坠,放进穆言的手心,替他轻轻合上指节。
“这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谢琛顿了顿,“我肯定不会丢下你的,帮我保管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穆言听到是母亲留给他的时候,最开始是想要拒绝的,他用力摇了摇头,直到谢琛说帮他保管一下的时候,他才迟疑地点了头。
“好乖。”
谢琛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压低身形,屏息潜行,躲在一块甲板上的货箱阴影之后,死死盯着那两个正在解绳的雇佣兵。
一侧的固定绳刚刚松脱,救生艇猛然颠簸了一下。
谢琛卡着角落的阴影,抬手扣动扳机,这种距离的射击,他甚至不需要瞄准。
一个雇佣兵应声倒地,连反应都来不及。另一个反应极快,立刻一边翻滚入护栏后方一边抬手射击,子弹瞬间打落在离谢琛不远的地方。
谢琛偏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穆言,他很怕枪声,蜷缩在地上,整个人都微微发着抖。
谢琛直接暴露了自己位置,主动冲了出去。
双方在甲板边缘缠斗,子弹在铁皮和海水之间擦出阵阵火星,风浪咆哮着,像是助兴。
“谢琛?”救生艇上传来谢戎惊恐的大喊,“怎么会是你?谢繁那个畜生为什么没来?他不是很在乎这个beta吗........”
没有人回应他。
谢琛和另一个雇佣兵的缠斗已进入最后阶段,子弹都已经耗尽了,谁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停下来换弹匣。
谢琛飞身上前,一脚踹翻对方,手中战.术.匕.首顺势划过颈侧,一刀封喉。
四周一片死寂,谢戎还愣住那里的时候,谢琛用三秒给枪上了膛,然后举枪对准了救生艇上的谢戎。
谢戎终于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了,他绑架了几十个人,还杀了人。
谢琛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算得上宽容,但是唯一不可触及的红线,就是闹出人命。
谢琛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由于连续的高精度强度射击和肩膀的旧伤,他的手微微有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