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于亚热带的A市,即使是冬天,香樟树也绿得郁郁葱葱,陆崇站在香樟树下面等他,抱着一捧很漂亮的花。
也许是因为陆崇好看得太出名了,也许是那捧花太漂亮了,不少路过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他们这边投来目光。
他到得好早,明明约的是五点半,穆言还早下来了五分钟.........
陆崇把那捧花递到了穆言怀里,花很香,谁都喜欢漂亮美好的东西,穆言下意识就低头轻轻闻了闻。
“送给我的?”穆言抬起头,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为什么要........送给我........”
陆崇没有马上讲话,只是看着他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脸上,过了两三秒,穆言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有认识的同学在学校里卖花,让我捧个场。”陆崇过了一会笑着说了个看起来并不高明的理由,“觉得花很漂亮,跟你很配,就拿过来给你了。”
穆言和陆崇正式在一起,是那年冬天快要结束,玉兰花刚刚开的时候。
那年的春天好像来得很早,陆崇之前寻由送给他的围巾和羽绒服,好像都没有穿过几次,春天就到了。
然后一转眼,又是好几个春秋。
穆言一直以为陆崇会是那个率先想要离开的人,没想到后来执意离开的人却成了自己。
“这个烤鸭做的不错,再吃一块,”谢琛夹了一块烤鸭到穆言的碗里,“言言,怎么有点走神,不舒服吗。”
穆言回过神来,也夹了一块烤鸭给谢琛:“你也吃........我没有不舒服。”
“那就是有心事,”谢琛看着他说,“刚刚陆崇说的那些话,你有点心软了吗。”
“没有,”穆言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刚刚的脸色有点难看.........”
谢琛垂下眼睛,眸色暗了暗。
穆言没有那么容易心软,可这是他这次来A国见陆崇的第一面,他不是粗心的人,能看出来这段时间他脸色真的不好看,也真的瘦了些。
但是他们已经不是爱人了,照顾好自己不生病是每个成年人自己该做的事,穆言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他什么。
穆言差不多吃饱了,他看着桌上剩下的两张烤鸭皮,伸手拿过来给谢琛和自己一人包了一张,然后跟谢琛说自己出去一下,打算去洗手间洗个手。
他也确实被陆崇今天这样弄得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去洗把脸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
洗手台上是不规则的一片殷红,陆崇微微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清理洗手池上的血,而是抬头看了看镜子前有点陌生的自己。
还是同样的一张脸,明明说不上哪里有变化,但是早就没有了几年前的意气风发。
为什么把一切都搞砸了呢。
明明最开始遇到穆言的时机那么好,明明早点查一查穆言家里的事,就能在他妈妈的病恶化之前花钱把问题解决。
明明一开始穆言喜欢他,穆言最喜欢他。
陆崇拧开水龙头,被血染红的水顺着排水口打着旋流走,只留下空气里难闻的淡淡血气。
他这段时间生活作息很规律,应该不太可能是胃出血,陆崇沉默着清理完了洗手台,给陆栀发了消息说自己还有事让她先回家去,打算一会儿自己去医院看一下。
陆栀骂他不会这么笨被记者缠上了吧,陆崇承认了下来,让她注意一点不要来找自己了。
陆栀应下之后,陆崇又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
哗哗的水声停下来的时候,陆崇已经调整好了自己,转过身的时候,却看见穆言站在洗手间的门口,不知道来了多久。
大脑空白了一瞬,陆崇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于是就愣在了
那里,什么也没有说。
“胃出血,你又喝酒了吗,不是已经回家了吗,还需要喝很多酒应酬吗。”穆言看着他说。
陆崇紧绷的神经几乎立刻就放松了下来,他太紧张了,以至于忘记了这只是呕血而已,自己和穆言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就因为胃出血住院过。
“........没有喝很多。”陆崇迟疑了一下回答。
“自己的身体自己没有数吗,”穆言很平静地问,“你姐姐呢?”
陆崇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我让她先回去了。”
“你是成年人了,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你姐姐是你最重要的亲人,没必要生病了也瞒着她,亲人对你来说应该比我这种外人更值得信任,对我来说也一样,”穆言淡淡地说,“我也不会因为你这样就跟你重归于好。”
陆崇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他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说。
“今天我可以送你去医院,但是要是有下次,你喝到胃出血倒在路边我都不会管你。”
“不用,你去陪你家里人吧,”陆崇低着头说,“他们都比我重要,包括那个你刚认的哥哥也是,你去陪他们吧,不用管我。”
穆言看了他一眼,马上转身就走出了洗手间。
陆崇说完的一瞬间,马上就后悔了,他伸手想要去拉穆言,但是穆言走得很快,他抓了一个空,小跑了几步,才从后面抱住了穆言。
原来是这种感觉........
穆言骨架比他小很多,能把他整个人都圈进怀里,骨头有点硌人,体温比自己稍微凉一点,但是抱一会儿应该就能暖和起来。
穆言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开了。
陆崇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涌上一丝甜腥,他只迟疑了一秒的时间,鲜红色的血就呕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多血,穆言愣了愣,普通的胃出血,会有这么多血吗。
一瞬间,那些伤痛爱情片里的主角因为胃癌食道癌呕血的情节就出现在了脑海里,穆言脸色一白,没办法狠下心不管他了。
一个小时后,穆言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等着陆崇拿报告单出来。
“我看看。”
穆言几乎是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的报告单,他毕竟不是英语的母语使用者,对着一堆专有名词,没办法太精准地体会到里面的意思。
应激性........溃疡........胃黏膜缺血。
“不是癌症吧。”穆言喃喃地问道,还没等陆崇说不是,他就拿起手机来翻译了一下,对比着看了好久,才松了一口气。
陆崇看着他查了好几分钟的单词,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等到穆言终于放下手机,神色也放松了许多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几乎都是汗。
“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医院,”陆崇很小声地跟他道歉,“我刚刚........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见穆言不理他,陆崇只好找别的话题:“汤圆还好吗。”
“要住院吗?”穆言没有理会他的没话找话。
医生说要做胃镜,陆崇不想让穆言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已经叫了他助理过来陪他。
“我陪你出去,我给你叫车好吗?”
穆言摇了摇头,他有手有脚的,陆崇现在怎么说都是病人。
“我陪你到你助理过来吧。”穆言说。
陆崇似乎很高兴,在原地晕头转向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带穆言找位置坐下。
医院里人来人往,两个人刚刚走过的地方突然响起了打小偷的声音,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被按倒在地上,人多眼杂的地方,这样小偷小摸的事情并不少见。
穆言也有些习惯了,他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出来,下意识确认了一下手机还在不在。
陆崇下意识地抬了抬手腕空荡没有戴任何手表的手,然后想起了什么,才伸手进口袋。
穆言转过头扫了他一眼:“你戴着的戒指呢?”
穆言一直都挺细心的,吃饭的时候,他记得陆崇左手是带了戒指的,那个戒指从陆崇接他去A国时就一直戴着。
陆崇把戒指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重新戴了上去。
“刚刚那里人太多了,收起来了。”
穆言看了一眼那个戒指,戒指看起来其实并不值钱,戒托是玫瑰金的,镶嵌的玉石看起来并不值钱,像是文具店卖给中学生的那种最便宜的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