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推开墓室的门,真诚地邀请,“进去看看?”
那是二楼朝向采光最好的一间房,日落金光穿透整面落地玻璃,打在地中间的墓碑上。
沈璧然大步路过,头也不回。
在他搬进来前,房子里的每一位佣人都已经在擦拭墓碑时知道了“爱人沈璧然”的身份。顾凛川提前亲自布置家里,把书本和柔软的小毯子填满每一个角落,安置音响、唱片机,买来几箱游戏卡带,让人把静音拖鞋换成毛绒绒的厚底棉拖,又按照沈家老宅橱柜里的样子,购置了完全相同的每一件餐具瓷器。
这套原本空旷冷清的房子一下子变成了充满生活气息的家。管家内心震撼,但也确凿有数了,想来要入住的不仅是爱人沈璧然,更是主人沈璧然。
可惜沈璧然忙到压根无暇享福。
glance和浔声的合作一上线就爆了一波量,热度很顶,但跑测每天都有问题,这一摊子焦头烂额,还要去谈和游戏公司的合作,处处都得他这个CEO亲自上阵。
所幸沈家旧案不太耗神,顾凛川雇了一支阵容强大的律师团队,替他对接警方和检方。沈璧然只在第一次谈话里花了几个小时,往后只偶尔接一通电话。起初沈如鑫还来公司闹过几次,但没多久他也被传唤羁押,沈璧然就彻底消停了下来。
十月中,可怕的黄金周假期结束,网络流量回落,沈璧然总算能喘口气。
顾凛川晚上要和金融口的几个央企老总吃饭,沈璧然先回家。他洗完澡,站在镜子前,把湿漉漉的发梢捋到锁骨一侧吹干。
沈璧然最近皮肤变得更白了,估摸着是因为吃胖了——春天刚回国时,他瘦得皮贴骨,这几个月其实比那时更忙更累,但实在被顾凛川喂得夸张,竟然还长了两斤。
沈璧然自己对胖点瘦点无所谓,但顾凛川很上头,大腿和屁股上那二两肉简直能把他的魂都勾没。
可惜这一个来月沈璧然每天累得倒头就睡,顾凛川一点也吃不到。沈璧然略有心虚,给顾凛川买了很多很多礼物,但仍然无法让顾凛川满意。每天他困得迷迷糊糊时,顾凛川就在他身上又摸又掐,像在揉弄面团。
头发吹干,沈璧然走出浴室——遭冷落了一个月的顾凛川提前从饭局上跑回来了,正幽幽地看着他。
沈璧然努力露出真诚的眼神,“今晚我有空了。”
顾凛川这才看起来高兴了点,走过来轻轻啄了他的唇,“怎么都行么?”
“尽量配合。”沈璧然略有迟疑,“但要适度,顾凛川,你有时候真太变态了。”
顾凛川思忖数秒,用商量似的口吻道:“那我收敛一点,我们先一起拆一下这个月你送我的礼物吧?”
沈璧然:“嗯?”
夜深时,沈璧然才总算数清自己送了顾凛川多少副衬衫夹,可惜其中有一些经过这一晚已经断掉无法再用,顾凛川很心疼,物尽其用,用扯下的带子给他最心爱的礼物绑了很多个漂亮的蝴蝶结,小夹子也拆下来测量沈总究竟胖了几两肉,在雪白的臀腿上留下斑斑驳驳的红印。
沈璧然还送了顾凛川一枚很漂亮的宝石胸针,是情侣款,顾凛川把鸽子血拆下来,让他含在嘴里。最终沈璧然泪眼迷蒙地窝在被子里,被很温柔地亲脸颊,顾凛川总算用一根手指从他嘴里取走了那枚红宝石,细致地擦拭干净,重新镶嵌回胸针底座。
沈璧然想骂人,但嘴巴已经酸麻得张不开了。他想给顾凛川一巴掌,顾凛川洞察他细微的动势,面颊甚至已经稍微偏过去些许,可沈璧然抬了下胳膊又放下,实在没力气了。
顾凛川好像很遗憾,搂着他说下次确实要收敛一点。
沈璧然快要对“收敛”这个字眼应激了,听到后只觉得浑身发麻。
他凌晨入睡,一觉睡到第二天天黑,错过了原本要去南美小岛发呆的约会行程。
私飞航线作废了,民航没有直飞,顾凛川便提议改去阿姆斯特丹。
沈璧然裹在被子里问道:“我能不能干脆做几天死宅?”
那一双很圆很亮的眼睛,然然看了也要自惭形秽。顾凛川觉得梦回沈璧然小时候,心都化了,当即弯腰亲了他的脑门,“都听你的。”
沈璧然缩在被子里联络宋听檀——自从上次撞破他和裴砚声神神秘秘的“OK”交易,宋听檀就一直刻意失联,这么久过去了,还是不回消息。沈璧然只好又去问经纪人,得到答复说宋听檀马上入组《惊蛰》,人已经扑在戏里了。
宋听檀就是这样,准备入组前就会闭关,沈璧然习以为常。
他只好让顾凛川组个局,想多观察一下裴砚声的谈吐人品。
顾凛川那几个朋友都来了,沈璧然说要打牌。祝淮铮和周聿桁只能留一人上桌,不然做对家会吵架,做一家又会内讧,最后祝淮铮百无聊赖地去拜见小猫,留下四人刚好凑一桌。
牌品略见人品,沈璧然刻意坐了裴砚声下家,裴砚声打牌果断、递牌照顾,但顾全胜局,不过分讨好迁就,沈璧然和他打了几局,觉得还算过关。
另一头顾凛川有意放水,也不顾周聿桁死活。连输十几把,周聿桁脸上本就稀薄的表情彻底归零,扔牌说没劲不奉陪了。
“不带彩头,急什么。”顾凛川掀了下眼皮,对好友的小肚鸡肠略有不满。
刚好沈璧然的闹钟响,他提醒顾凛川吃药。
心脏术后的药要吃两年半,马上到头了,顾凛川总是掉以轻心。沈璧然现在每天盯着他吃药,吃过后就亲他一口,连续几次后,顾凛川自己就记得了,到时间主动找药吃,没到时间还会提前看表。
今天有外人在,沈璧然看着顾凛川把药送服,只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碰了碰他的腿。
顾凛川不太满意地看着他,他低头莞尔,哄小孩似的又拍了拍顾凛川的手背。
沈璧然觉得这一套动作很低调,也很体面,不会过多在朋友面前秀恩爱,但周聿桁还是露出了死人表情,拿着一杯酒踱到窗边看湖景去了。
裴砚声倒没有太激烈的反应,沈璧然观察他一晚上,觉得他确实像顾凛川所说,没什么人味,对朋友的感情不在意,也因此即使在情侣旁边也可以存在感很低,自己不尴尬,也不让对方感到尴尬。
作为朋友,这是一种很宝贵的特质,但沈璧然不确定这样的人会不会是一个好的爱人。
宋听檀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温暖的人值得获得更多暖意,而不是一定要用自己的怀抱去感化一块冰。
正深思,却见裴砚声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一个两小时的倒计时归零提醒。
裴砚声放下酒杯,拿起手机解锁,沈璧然看见他的手机壁纸,吓了一跳。
那是一条标准、丰腴、肥美的金枪鱼,可以印在海鲜市场招牌上的那种。
怎么会有上市公司老总拿条金枪鱼做手机壁纸?
他很没素质地把身子往旁边挪了些许,斜眼瞥着。
裴砚声果然点开了一个他熟悉的头像,打字:【歇歇,再看眼睛瞎了。】
一口气发了几条,下面的看不太清了,沈璧然不想太明显,只好忍耐着心中的惊讶和好奇坐直回去,含蓄地抿了一口他的特供利口酒。
裴砚声发完消息后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复,便关掉静音把手机揣了起来。
桌子底下,顾凛川用脚尖撞撞沈璧然,沈璧然抬头,见他正用抓到然然做坏事的表情看着他,于是他朝顾凛川意味深长地眨了下眼。
顾凛川心领神会,倾身过来。
裴砚声以为他们要说悄悄话,起身走了。
沈璧然问顾凛川:“裴砚声一般会给人备注什么?”
“他还会给人备注么。”顾凛川想了想,“人名加公司名,还是加公司股票代码?”
沈璧然一脸高深地摇头。
顾凛川似乎意识到他在问什么了,沉默许久,忍着那种对兄弟的恶心挤出两个字:“听檀?”
沈璧然笑了。
裴砚声给宋听檀的备注是:“活捉一只酒喵子”。
这很违和,和裴砚声这个人格格不入,但反而让沈璧然略感放心。沈璧然轻轻吁了口气,摸出手机,瞥着自己给顾凛川的备注——顾凛川的微信名就是本名,沈璧然只在他名字后面加了四个表情:书本、草莓、项圈、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