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凛川眉心微动,看了他一会儿,“那好吧,需要帮忙就开口。”
顾凛川这趟带走了Jeff。沈璧然煎熬地等到第二天晚上,和Jeff再三确认过顾凛川已经在德国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立刻行动起来。
他从小就不擅长对顾凛川当面说谎,顾凛川出发前显然已经怀疑了,未免夜长梦多,他要立刻把那块墓碑拉走。
货运公司的人带着小平板车来拉货,猫的管家听到动静出来看,吓了一跳,“您需要帮助吗?”
沈璧然笑容得体,“不用,我运一箱书去公司,大概需要三小时,让然然先在你那里待一会儿。”
管家露出犹豫的神色,“一定要大半夜搬吗,而且您的公司不是就在光侵对面吗,哪用得了三个小时?”
沈璧然特意选了半夜,最大程度避免被人看穿行车路线,并且已经想好了理由。
“我还得花点时间把这些书摆好。”他故作无奈地笑笑,“装饰办公室的时候总是很纠结。”
他心意已决,今晚就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沈璧然来不及如计划般在京郊物色新房,直接让货运公司把这烫手山芋拉去了老宅——沈家老宅的主屋背后有一个单独的工具间,当年用来堆放杂物,只有佣人和园丁会去,沈家人很少涉足,时隔多年,刚好拿来存放顾凛川的墓碑。
一番折腾后,他总算了却一桩心事,浑身轻松地独自开车回家。
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
沈璧然输密码开门,刚拉开房门,耳朵忽然动了动,仿佛有所感应般地回头看去——然然从管家房的门缝里拱出来,朝他轻轻一“咪”。
——人,你回来了。
“晚上好。”沈璧然低声问候,和跟出来的管家点头致意,而后抱猫回家。
虽然才同居两天,但沈璧然已经无法自拔。
然然是最完美的室友。
她对人类亲昵且有度。每天跟在沈璧然的脚边走来走去,但不会没眼色地时时刻刻扑上来。沈璧然早上洗漱,她会蹲在洗手台旁;晚上洗澡,她隔着玻璃门也给自己舔毛;睡前看书,她就蜷在他臂弯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白噪声。她情绪稳定、安静,会用不同音量和语调的“咪”和“喵”来问候、表达诉求和感谢。
沈璧然最喜欢她的一点是爱干净,只要毛蹭到一点灰尘,就会立刻坐下来把自己舔干净。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不少共同点,比如讨厌雨水——昨晚下雨,一个住户的伞在走廊上留了一小滩水,然然去吃早饭时就刻意绕了很大一圈。
沈璧然洗过澡,和之前一样在床上搂着猫翻开一本书,忽然用胳膊挤了她两下:“如果我和顾凛川最后没有复合——”
然然抬头严肃地看着他。
沈璧然问:“我能朝他把你要来吗?”
“咪。”
“虽然我穷了点,但一定会尽可能让你过得好的。”沈璧然咬咬牙,“我也可以付钱给你雇一个管家。”
话音刚落,顾凛川忽然发了一条消息:【睡了吗?我想看看然然。】
沈璧然犹豫了一下,回复:【怎么看?】
视频邀请随即弹了出来。
沈璧然想只拍猫,把猫从怀里抱到床脚,结果刚坐回来举起手机,然然就又灵巧地跳了回来,屁股一沉,坐回他怀里。
“……”
无计可施,他只好就这么接起视频。
顾凛川似乎没料到会看到他穿着睡衣搂着猫就这么直接出现,错愕了一秒,黑眸中蓄起一层柔和的光,他按下按钮把自己房间窗帘关闭,阻隔掉日光,旋开一盏落地灯,语声温柔地道:“晚上好,然然。”
沈璧然装作听不懂这个称呼的歧义,又用胳膊挤了挤小猫,“看到了,还有事吗?”
“昨天落地德国有一些紧急事情处理,我没顾上给我的小猫哄睡。”顾凛川语气非常自然,“也忘记提前和你沟通了,然然有听我读书入睡的习惯,如果方便的话,以后每晚睡前可以打半小时电话吗?开免提就好。”
“?”
沈璧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顾凛川,你故意的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凛川语气放得更低,非常无辜、耐心地解释道:“她从接回来就是这样每天被我哄睡的,只有这样才能睡得沉。她平时都习惯找一个硬的平面自己睡觉,如果半夜醒了,才会黏到人边上挨着睡。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但那是她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
“久而久之,就会神经衰弱。”
“……”
“沈璧然,我记得你小时候因为睡不好怀疑过自己有神经衰弱,那个滋味不好受,是吧?”
“……”
几分钟后,沈璧然关了卧室的灯,遵循顾凛川的指示,把手机立在枕头旁边。
“然然,准备睡觉了。”顾凛川说。
沈璧然听到这句话后,头皮一麻,沉睡在身体里的某种DNA仿佛觉醒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掀开被子,慢吞吞地躺了进去。
难以置信,小猫也几乎在同时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跳到床头柜上,舒舒坦坦地卧下了。
沈璧然心情好复杂,又听顾凛川继续道:“然然,今天有人和你一起听睡前故事,所以我们今天读毛姆。”
“……我该说谢谢吗?”沈璧然冷漠地问。
顾凛川笑笑,“不用客气。”
“好好睡吧,等你们睡着我自己挂断电话。”他说着,翻开了一页。
沈璧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过毛姆了,甚至,在知道顾凛川还活着之前,他以为自己今生都不会再重温毛姆的任何作品。
直到此刻,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枕边响起,和少年时一样温柔低沉,但比少年时多了几丝磁性——
“毋庸讳言,当我初次结识查尔斯·斯特里克兰时,并未看出他有何过人之处……*”
“……这位画家的声名鹊起可以说是艺术史上最具浪漫色彩的事件之一……*”
几分钟后,沈璧然枕着那个难以分辨是现实还是梦境的声音沉沉睡去。
第45章
柏林比北京慢六小时, 顾凛川会在傍晚打来电话。
但柏林的日照时间很长,傍晚依旧日光浓烈。顾凛川会关闭窗帘,开一盏夜灯, 呼吸声深长,纸页翻动轻缓,仿佛和北京共沐一片夜色。
即使只是语音通话,他也会这样做。
连续听着他读《月亮与六便士》入睡四晚后, 沈璧然在白天吃午饭时没来由地想起了那本书。
年少时喜欢的书和喜欢的人一样,是终生戒不掉的瘾。他太多年没有重新看那本书了, 被顾凛川勾着开了个头, 迫不及待想要重温。
沈璧然瞥一眼时间, 距离今晚的电话还有十个小时。
他垂眸吃了一口虾肉, “你老板哪天回来?”
Jacqueline被顾凛川闲置在了北京, 最近每天都带着自己做的午饭和各种八卦来找他一起吃,沈璧然对八卦不感兴趣, 觉得她更应该和宋听檀成为朋友, 但他喜欢她带来的午饭——每一天都是不同的搭配, 但每一种都符合他的口味,今天是黄油烤龙虾无花果沙拉和牛肉奶酪卷饼, 昨天的炒芥蓝肉燥饭也很美味。
“他的schedule上还没创建回国行程。”Jacqueline直接调出顾凛川的日程表给他看, “不过我在服务群里看到Jeff让老板的飞机申请下周日的航线,那就是还有十二天咯。”
十二天……
沈璧然无聊地问:“服务群是什么群?”
“就是我们这些小奴才的内部通讯群。”Jacqueline语不惊人死不休,“有我和Jeff, 八个保镖,六个司机,两个机长,统筹北京这边家里事项的两个管家, 德国那边还有十二个类似的人。”
一块虾肉从沈璧然叉子上掉落,“三十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