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迦行在前头闷闷地说:“我不追女孩子...”
齐农笑了起来。陈迦行算是他每天陪着长大的,养到现在,长得又高大又端正。他也莫名有种成就感。他很好奇这小屁孩有一天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子。
陈迦行又继续说了一句:“你也不准带人回我们的家。”
齐农回过神,疑惑地“啊”了声。陈迦行重复道:“我们家只能是你和我,还有爷爷住。你不能带其他人回我们家。谁都不准,社区诊所的女人更不准...”
齐农一头雾水地听了半天,无语道:“夹心哥,说实话我最近真是不太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他们就那样淋在雨中,空气中蒸腾着一股柏油的气味。镇外荒废的铁轨孤独地躺在雨中。齐农记起了陈迦行学会骑自行车那天,自顾自冲出镇子,沿着铁轨嘟嘟嘟骑过去了。
齐农在镇口等着他。过了一会儿,陈迦行又回转回来,鼻尖冒着小汗珠,特别兴奋地大叫:“齐农!齐农!”然后硌到哪块石头,摔趴在了路上。陈迦行愣了几秒钟,哇一声哭了。
齐农跑过去把他抱了起来。整个午后黄昏,陈迦行都一直挂在齐农身上,下巴搁在齐农肩头发誓,他永远也不骑自行车。齐农叹气说:“随你吧,但你能下来了没有?”
陈迦行又往上蹭了一下。
齐农想到这里就笑了。陈迦行转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屁孩不仅学会了骑自行车,还骑着自行车来接他回家了。虽然结果是,他们两个人都浑身湿淋淋地跑上楼,冲进卫生间里找干毛巾擦头。齐农替陈迦行擦着头,陈迦行偷偷摸摸张开手,搂住了齐农的腰。他们在窄小又昏暖的卫生间里贴在一起。
陈迦行故意把头发甩来甩去,水珠扑到齐农脸上。齐农闭了下眼睛,警告道:“不要动。”陈迦行继续动来动去。齐农只好停下来,又好笑又无奈地骂道:“你是小狗吗?”
陈迦行抱着齐农,不肯放手。齐农自己是没经过完整的青春期的,该青春叛逆的时候,他就进入社会了。他不知道青春期的小孩是不是都是这样,一下疏远一下又黏人黏得不行。他任陈迦行抱了一会儿,抚了下陈迦行额前的头发问:“可以了吗?洗下澡要睡觉了。”
陈迦行仍旧不肯放。他好不想放开。他闻着齐农身上的气味。和梦里一样湿漉漉的发尾。水珠经过齐农颈间每颗小痣。陈迦行把手伸进了齐农的衣服里,抚过又凉又湿的背脊。齐农动了下,小声问:“干嘛啊,痒。”
陈迦行低低地叫了声:“齐农...”他好想问齐农,为什么他抱着他,身体好像就会分泌酸酸的汁液,弄得他好像很不安,好像又很快乐。丸子说得没错,他的胃就是会痒痒的。除非能把齐农整个吃进身体里,不然不能解饿。
是齐农先低头看了眼。陈迦行也低下头,看着自己下面鼓起的东西。
陈迦行整张脸涨红着低着头,松开了手。齐农摸摸他的脸,有点语无伦次地说:“这是,嗯,正常的生理现象,有时就会这样的。学校教过没?”
陈迦行吞了下口水,用差不多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听室友讲过...”
齐农说:“这没关系的。”
和长大这些年的许多事一样,教会陈迦行解决这件事的人,也还是齐农。卫生间里漫散着一股酸腥的气味。齐农洗着手,陈迦行从镜子里盯着齐农看。齐农抬起头,也从镜子看了他一眼,向他挑了下眉说:“小屁孩,你以后是大人了。”
陈迦行红着一张脸,羞赧地偏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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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农掰了下陈迦行的头,又和他重复了一遍:“好好吃饭,听见没有?再敢吃泡面我就收拾你。”
陈迦行不情不愿地哦了声,捏了捏齐农的手。
那个周日,陈迦行要去邻市参加奥数竞赛。比赛日是周一早上。新民镇离得远。学校打算周日傍晚就用大巴车先把他们拉过去住一晚。
这所名不见经传的镇中又是修塑胶跑道又是翻新电脑教室。只要有他们能凑得到上的比赛,也都鼓励学生去参加。所以陈迦行记忆里,对这个名声不算好但憨实的母校印象一直很好。
齐农把他送上大巴车。陈迦行趴在车窗上依依不舍地和齐农挥手。齐农觉得有些好笑,用口型说:又不是不回来了。
陈迦行也笑了。他看着齐农又坐上车,打了把方向,掉头回了河流镇。
陈迦行靠回了座位上。这确实是他长大后第一次离开家超过两天时间。邻市是个大都市。他们一群穿着橙白夏季polo领校服的乡镇小孩像进大观园,仰头看着连片的十几二十层高的大厦哇哇叫。
陈迦行想着要回去告诉齐农。这座城市连公共厕所都很漂亮。
比完赛的午后,数学老师领着另一个陌生面孔过来找了趟陈迦行。他们先开口问他的也是,喜不喜欢这样的大城市。
陈迦行点点头。
数学老师很高兴地说:“那你有机会了。”
他的竞赛成绩很好。委员会的一位委员找过来,向陈迦行提出了一个可以改变他人生的提议。只要他愿意,他们可以带他去首都,读少年班,以优化培养方案为研究所输送专尖人才。
两个大人讨论得非常热烈,好像都已经能看到几年后,陈迦行坐进某间研究所的办公室里,为攻克某个世界难题每日孜孜矻矻。
但陈迦行摇摇头说:“我不去。”
课室里静了几秒钟。老师疑惑地啊了声。陈迦行耸耸肩说:“我不去。能走了吗。”
他走出了教室,背着书包,跟另几个同学打算坐地铁去最近的商厦。陈迦行站在商厦一层一间品牌手表店门口。他手里攥着自己攒了很久很久的零用钱和一笔奖金。那些手表躺在铁灰色的小盒子里,表针安静有序地跳往下一秒。陈迦行吞了下口水,有点战战兢兢地推开了玻璃门。
他和柜员说,他想买一块男生戴的手表,二十多岁年纪,不用,不用太时髦,简单点就好。
齐农现在戴在左手上那块手表就是很简单的款式,只是表盘已经裂了蜘蛛纹,但他还在戴。
陈迦行把那把现金摊在柜台上,说:“我有这么多钱。”
几个柜员都笑了。
陈迦行拎着袋子走出手表店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跳。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想到可以送齐农这件礼物。他抬头看了眼眼前的摩天大楼,城市雨林。大都市是很好,但他还是会想回到他的小镇上。
第二天,车子开回河流镇。陈迦行跑过车站街广场,跑上楼。他抹了下太阳穴上的汗,打开了门。齐建铭在沙发上戴老花镜看着书。他仰头看了眼陈迦行笑说:“跑这么急啊?比完赛啦?”
陈迦行气喘着点点头,问:“齐农呢?”
齐建铭在书上折了一下,合上书说:“哥哥去机场了。他说去接人。”
陈迦行拎着袋子,在玄关边站着。他看了眼墙上的挂历,四月二十九日这天被人打了一颗五角星。他想起来,今天是他爸爸,陈期回国的日子。
第23章 野百合也有春天(六)
齐农等在停车场。裴娜去到达大厅等陈期了。
大概三十分钟不到。裴娜陪陈期走过来。齐农靠在位置上,盯着慢慢走近的陈期。他穿一件麻料的立领衬衫,细纹短裤。除了头发剪得更短了些,有点发福,另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和裴娜走过来,一路都在说说笑笑着什么。
陈期上车前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齐农摇下车窗。陈期俯下身,笑盈盈地说:“哇,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齐农在心里想,你才是。
回省城的车上,裴娜一路都在跟陈期吐槽陈迦行。小孩现在不得了,从小苗长成大树,五官几乎是挑着裴娜和陈期的优点长的,带出去都说是货真价实的小帅哥。就是脸上那副“对全世界都有些许不满”的表情,感觉是齐农“遗传”的。
齐农开着车,嘀咕道:“我哪有。”
陈期哈哈笑起来。
裴娜说陈迦行的智商就不知道是遗传谁的了。他最近还被选到省城的提优班上提高课程。每周六下午半天。提优班放在实验中学的老教学楼里。齐农去接过陈迦行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