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孤身一人的时候，蒋淇荞没有可以继续做自己的权力和勇气。
他被叫娘娘腔或许真的不是无来由的，因为某一次他买指甲油的时候刚好被同校同学看到，从那时候起他就成为了其他人眼里名副其实的bian态。
表面上他寸步不让，永远都睚眦必报。可当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大的小男孩，面对铺天盖地甚至是不讲道理的恶意，他又怎么能不难过不惶恐。父母离世之后，他困惑时也没人能再给他宽慰。
他只能藏住那个不被理解的自己，努力做一个“正常人”。
比起他，秦燎更像一个“标准”的男孩。
他永远只留干净的寸头，衣服永远只有黑白灰。他完全不“爱美”，擅长各式各样体育运动。
因为秦燎太过正常，蒋淇荞一开始也对他充满了警惕。在他们成为朋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依旧不敢在对方面前做真正的、完全的自己。
人对未知的，不符合自己预设的事物好像就是会天然地抵触。
蒋淇荞已经习惯了自己是那个被抵触的对象。而他可以不在意其他人，但是秦燎不行。
所以在有人当着秦燎的面叫他爱涂指甲油的娘娘腔时，蒋淇荞心中第一次爆发了如此强烈的愤怒。
这份不仅仅源于对方对自己的侮辱，更有他对自己喜好的羞愧。
是的，羞愧。蒋淇荞也终于被事实和大众驯服，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喜好是否只是一种错误。
他想像小时候推倒后座的男生那样，也让眼前的人马上闭嘴。
但是秦燎的拳头比他挥得更快，秦燎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砸向对方。蒋淇荞怔怔看着，心中又蓦然升起另一种恐惧。
秦燎在帮他出气，秦燎也替他感到屈辱。
为了什么呢？因为对方说他是喜欢涂指甲油的娘娘腔吗？
可他本来就是，那让秦燎屈辱的是他本身吗？
秦燎因为帮他出头而被老师留堂，而蒋淇荞却非常没有义气地决定提前离开。
在产生秦燎可能也会嫌弃他这个念头之后，蒋淇荞完全不知道该再如何面对对方。
他独自一人回到家，安静地躺在床上望着泛黄的天花板发呆。
房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愣了会儿神，好一会之后才翻身下床。
推开房门，嘴角还带着伤的秦燎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蒋淇荞把他带进房间，他正在翻找医药箱想给秦燎处理伤口。但是秦燎却先一步拉着他在书桌旁坐下。
秦燎从口袋里拿出他刚买的指甲油，拧开后他握住蒋淇荞的手指，动作小心地给他涂抹。
亮晶晶的甲油涂在蒋淇荞透明光洁的指甲上，秦燎的眼神专注认真，跟他做题上课时几乎没有任何分别，他手背上甚至还带着几个小时之前打人而留下的擦伤。
“好看。”
明明指甲油被他涂得乱七八糟斑驳凌乱，但秦燎还是一脸严肃地说。
“喜欢就涂，别理其他人。”
“他们是错的，蒋淇荞，你不要听。”
远处高山叠嶂，这些年蒋淇荞见过更宽广的天地，也遇到过更多的人。
但没有一个再像秦燎。
蒋淇荞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身边的人。
“我想要亮晶晶的那种。”
秦燎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点头。
“都可以。”
你喜欢的，都可以。
第46章
到达兹沃尔尼克已经是傍晚了，他们无法在当日到达萨拉热窝，于是蒋淇荞并没有安排当天出境，而是在这座塞尔维亚的边境小城又留宿了一夜。
办好入住之后，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又出了酒店。除了上午的那一餐之外他们还一直没有吃饭，现在每个人都饥肠辘辘。
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餐厅一起吃了晚饭，随后他们才步履轻快地在这座小城上闲逛起来。
不过这里面积实在有限，没用太久他们就逛完了市中心。买了些饮用水和零食，众人重新回到酒店。
目前他们距离波黑其实只有一桥之隔，按理来说从明天入境的那一刻起，后续的导游工作就该由陈富春跟高慈负责，不过蒋淇荞怕他们俩刚接手没有经验，还是决定用自己负责出境入境问题，他已经提前买好明天到达萨拉热窝的火车票。
时间还早，大家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一群人围在餐桌旁做起之后的旅行计划。
陈富春和高慈负责波黑的项目，他们俩已经订好了酒店和一些项目的门票，但还有一些具体的行程安排没有最终确定，卢凌和石汀兰也需要提前定好黑山的酒店。
“小荞。”
“小荞哥。”
虽然只相处了不长时间，但是蒋淇荞之前表现出来的可靠状态还是让众人很认可。现在他们也会下意识地向他寻求帮助。
虽然只担任塞尔维亚的导演，但是出门之前蒋淇荞其实做过三国的功课，因此现在蒋淇荞回复这些问题也很轻车熟路。
秦燎坐在一旁安静看着他。
其实他很少看到这样的蒋淇荞于盐发，记忆里，他们两个都是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他们一整天基本都只会跟彼此对话。
秦燎是天生就不太喜欢社交跟热闹，就算是现在，他也不喜欢跟人接触。可蒋淇荞明显不是，秦燎看着对方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样子，眼底终于闪过几抹欣慰。
他喜欢看到这样的蒋淇荞，对方本该如此耀眼。
污秽曾短暂包裹过他几年，可他到底还是会散发出原本的光亮。
第二天清早他们早早起床，步行走到口岸，整个团队都顺利出境。
这次不再有突发状况，大家轻松地坐上前往萨拉热窝的火车。
按照蒋淇荞的建议，他们坐在左边靠窗的位置，沿途的风景确实如蒋淇荞所说，非常吸引人。
火车道跟河流平行，一路上火车越过高丘跟草甸，大自然的风光其实比城市的街景更加美妙。
蒋淇荞趴在窗台上，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偶尔看到什么新奇出众的地方，他会伸手去拉秦燎的衣角让他跟自己一起看。
火车上空位很多，其实蒋淇荞是建议大家都坐在左侧靠窗的位置的。但是他刚一落座秦燎马上就又紧挨着他坐下了。
“靠窗会更好一点。”蒋淇荞真诚地建议，他提前做过攻略的。“这条路上风景很漂亮。”
秦燎点点头，但还是没有起身，而是继续坐在他身边。
蒋淇荞抿抿唇，他在心里小声念叨秦燎粘人，可车窗上倒映出的倒影却清楚记录了他嘴角的弧度。
走出火车的一瞬间，蒋淇荞的脚步明显比之前更加轻松。虽然他知道自己能做好导游，他也确实做得很好，但他到底还是承担着一定的压力的。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卸下那些负担，开始完全放松地享受这次旅行。
回到酒店之后大家简单地休整了一下，换了套衣服补好了妆，随后他们才一起走出酒店。
因为昨晚休息得很好，此刻他们并不疲累。吃过午饭之后，大家选择直接开始游玩。
萨拉热窝的景点很集中，基本都在市中心，仅靠步行就可以到达。
沿途有很多小店小摊，高慈提前给众人发放好了零钱，让他们可以边逛边买。因为上一站蒋淇荞完成了所有打卡点，所以现在的旅行经费异常充足。
蒋淇荞随手拿过一个草帽放在了秦燎头上，然后又笑着摇摇头。“好傻。”
“老婆。”一旁的陈富春也拿过一副墨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你觉得怎么样？”
高慈认真看他几眼，“不怎么样。”
陈富春哽了一下，然后又快速换了另一幅戴上。
“这个呢？”
“还不如上一个。”
陈富春故意拿腔作调。“不行。”他手里紧拿着墨镜不肯放下，“我就要买。”
高慈点点头，“那你付钱。”
“不行，我要你给我买。”
高慈非常不留情面地露出了一个很嫌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