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确定,这抹弧度并非无意,而是赤//裸裸的讥讽。
他的拳头早已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再次扬拳。
徐京墨却并没有要招架的样子,反而微微抬起一点下巴,似乎在等他挥拳。
好像……巴不得他动手?
凌霄皱起眉,不知道徐京墨的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挥起的拳头也滞留在半空。
下一秒。
一记耳光扇得他竟耳鸣了好几秒。
这个耳光不是徐京墨打的。
而是陈空青。
是的。
是陈空青。
凌霄痛得“嘶”了两口气,半边脸都麻了。
陈空青的手在抖,不知道是用力过度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扇人耳光。
“陈空青,你打我?”
凌霄开口,语气里不是质问,而是委屈。
站在眼前的陈空青,不和他对视,也不回话,
好像他只是空气。
随即,陈空青拉着徐京墨和行李,就从他的身边略过。
“陈空青!”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身后的青年似乎有顿一下脚步,随即很冷很淡地说了一声:“这是你欠我的。”
又是一串脚步,连带上一声突兀的关门声。
在这之后,偌大的空间里,陷进一阵可怖的寂静。
原来,一个人待在公寓里,是这么静的么?
静得让人心慌。
所以他不回家的时候,陈空青就这样一个人待在这么冷清的地方等他吗?
男人摸上自己那还在发麻的侧脸,竟……一点也不生气。
只是恐惧。
恐惧着,海绵是不是真的。
真的走了。
“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陈空青坐在车里,近距离观察着徐京墨脸上的伤。
唇角处浮出一圈肿还泛着红紫,口腔还出血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牙齿。
原本徐医生只是手上有一点伤,现在是脸上挨了这么一拳。
都是因为他。
兔子的眼里满是焦急和关心,眉心也紧紧蹙起。
徐京墨用纸巾轻擦着唇角,摇头地同时,观察着兔子的神情。
观察结束后,用有些气短的语气道:“没事,我回去自己擦点药就好。”
“自己擦能行吗?”听到男人有些虚弱的语气,陈空青更着急了。
徐京墨:“能吧,就是伤在脸上,对着镜子擦麻烦点。”
陈空青几乎没有思考地揽下上药的活:“那我帮徐医生擦,徐医生家有药吗?要不还是去……”
“有的,家里什么都有,就是要麻烦你了。”徐京墨回答着,言语间添上几分不好意思。
“怎么会麻烦我,明明是我……如果不是我,徐医生又怎么会受伤。”
兔子自责的垂下眼,两只耳朵也耷拉下去。
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那双红通通的眼又抬起,语气又变得着急:“算了,先不说这些了,先回去上药吧。”
“好。”徐京墨应声,发动车子。
之前已经去过一次徐医生的家,这次陈空青就显得轻车熟路多了,车子一到公寓楼下,他就拉着徐京墨往电梯去,一路直奔十六层。
徐京墨全程都没有说话,只安静地跟着青年。
隔着衣物的手腕,感受着兔子手心里温度。
兔子的手心也不热乎,只一点点温度。
这么瘦,身体肯定不算好。
男人的眼里渡上一层忧色。
但很快,他就被命令打开房门。
然后,又被按在沙发上。
陈空青记得,上次自己腿磕破了,徐医生是在电视墙后拿的药箱。
他快步走到墙后,拿着药箱又走回来。
“先用碘伏消个毒吗?”兔子摊开医药箱,看着一堆的药,有些无措。
徐京墨微微颔首:“嗯。”
陈空青小心地蘸上深色的碘伏,而后举着棉签缓缓靠近身边人的那张脸。
徐京墨的那张脸远看就很好看,更不要说近看了。
但陈空青这会儿没能细看这张俊脸,因为他的眼睛都被男人唇角处的伤给占满了。
唇角上还是有一点血丝顺着裂开的口子溢出。
而且好像比之前更肿了……
兔子又把那双秀气的眉皱起,然后很轻很小心地用棉签点上伤口。
他担心自己看不清,或者离得远了不好控制力道,所以又挪了挪身体,更加贴近徐京墨。
为了方便上药,男人的脸是半侧着的。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正前方的电视前。
电视没有打开,漆黑的屏幕里,映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陈空青紧紧贴在他的身侧,不用屏幕的反照,他也能感受到。
兔子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在鼻间渐浓,他的脸侧,正被兔子规律的鼻息抚过。
侧脸和半边脖颈都变得僵硬。
“是不是疼?”
虽然徐京墨没有出声喊疼,可是…男人僵硬得和块活化石似的,肯定是因为疼吧?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慢半拍的张唇:“还好,不会。”
“我再轻一点呢。”陈空青屏住呼吸,更加小心地上药。
最后用的药是粉末状的,他将粉末洒上伤口时,男人很明显的皱了皱眉。
兔子一下缩回了手:“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没有,这个药有点刺激而已。”徐京墨终于将那双始终都没有偏移的眼转过来,对向近在咫尺的青年。
客厅里明明开着顶灯,光线充足。
可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刻,客厅里的灯光变暗了好几个度。
灯光和那双如墨的丹凤眼一样,叫人看不清。
陈空青没有回旋或是周转的余地,就这么近距离地对上这道视线。
徐医生的瞳孔很深,如同墨汁一般的瞳色。
还是这样标致的丹凤眼,实在太像。
太像凌霄的那双眼。
更像他梦里的那双眼。
所以总是能轻易地让他沦陷其中。
“喵!”黑猫警长在此时走近沙发,急促地叫了一声。
两人交融的视线略显慌乱地错开。
小奶牛猫踩着地毯,走到陈空青的脚边蹭着:“喵喵~”
“它…它是不是饿了?”陈空青终于从那双深黑色的瞳孔逃脱,但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徐京墨缓缓张唇,余光仍旧攀在兔子身上:“喂过奶了,还给他加餐了,估计是想你。”
“你等等啊,我等一下就抱你。”陈空青对着地上的小猫解释,他得先把徐医生脸上的伤口处理好,“这样还会有感染发炎的危险吗?”
毕竟是在脸上,他还是有些担心。
小猫在地毯边窝下,似乎是听懂了,安静地等待着。
“一般是不会的。”徐京墨说着,伸手想去触唇角。
忽地,他的手就被抓住。
“不能碰!”兔子很严肃,眉心皱得很深,但是看着还是没什么威严。
“你的手上也是伤,是不是上次和凌霄打架留下的?”陈空青看着那只被自己半路拦截下来的大手。
骨节处泛着异红,还带着一点瘀紫。
“没事,一点点,磕到了而已。”男人笑着。
徐京墨越是这么说,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手心下意识收紧,紧握住男人的手。
指腹压上了男人温热的手腕,恰好触上一处搏动。
脉搏一下又一下,顶着他的指尖。
原本紧绷到都已经忘记自个儿“有病”的皮肤,像是猛地被唤醒了。
浑身不由一阵酥麻,沉睡的细胞挨个苏醒。
不行。
不可以。
兔子的耳根都被浸成粉红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意志力,竟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力道。
他的手还没退离。
那只静默的大手便在一瞬之间反客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