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手腕,是他的手。
几根手指和手背都被温暖宽厚的手心裹住。
似乎有炽热的情绪在以此传输进兔子的心房。
陈空青没有动那只被抓住的手,但一时间也忘记转身了。
“所以是想和我一起过年的,对吗?”徐京墨终于出声,向来平稳的声线在这时竟有那么一点陡然。
兔子动了动唇,小声地,带着点自己都没法觉得的小脾气:“想又有什么用。”
徐医生不还是要去值班。
他忽而又想起那天,凌霄在宿舍楼里拦住他。
说他这种人活该一个人过年。
他那时候只觉是凌霄气急败坏,完全没觉得自己真的有什么问题。
可凌霄说的话竟也能一语成谶。
难道真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自己很招人烦吗?
兔子的耳朵也垂了下去,略略弯着脊背。
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这是一只受伤的兔子。
那只被自己乖乖握着的手也开始小幅度地挣动。
徐京墨喉结微动,更用力握住那只想要逃脱的手。
背对着他的兔子再次失落地张唇:“凌霄说……”
听到这两个字,徐京墨一瞬间浸入戒备状态:“他说什么?”
“说我这种人……就活该自己一个人过年。”兔子的声音很轻,很弱,声线也跟着有些发颤。
就是这么轻的声音,却似乎能击穿他身后那块坚硬的“铁板”。
陈空青转过身来,似乎真的很疑惑,所以很真诚地开口:“徐医生,我真的是个很不好的人吗?这些……是我的问题吗?可是……出轨的不是他吗?为什么……”好像是我的错了呢?
他还没把话说完,门框前的男人蓦地伸出手臂。
而后穿过兔子纤瘦的腰侧,手掌贴上兔子薄瘦的肩背。
陈空青只感到一股叫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将自己拐进了一个炽热坚.挺的怀抱。
好热。
又热又紧。
密度厚的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和徐医生是有拥抱过的,但并没有这么……这么紧密的拥抱。
后背也被抱得很紧,炽热的手掌压在兔子凸出的肩胛骨上。
陈空青仰起下巴,企图在这密闭的怀抱里抓到一点氧气,呼吸也早就被打乱了频率。
“你很好,他胡说的,你一点错都没有,陈空青。”
两人的体型差距太大。
兔子小小一只,被他完完全全的裹在怀里。
徐京墨的一只手臂,就能轻松圈住整只兔子。
陈空青有听到,听到男人的回答。
还听到了,贴在他耳边的。
属于徐京墨的心跳。
“噗通”“噗通”,规律而有力。
彼时,自己的脑袋被揉了揉。
干燥温暖的大掌贴在兔子圆圆的后脑勺前,五指插进带着一点栗色的头发里。
“陈空青,你很好。”徐京墨贴着怀里人的发顶,柔软的发丝贴着他的下巴,似有若无地抚过他的下唇,“你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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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遥远的从前里,他也怀疑过自己。
但仰着脑袋才能看见他脸的小兔子和他说过:“哥哥,你是最好最好的哥哥,就算哥哥这次没有考第一,哥哥你还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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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空青还在听徐京墨的心跳声。
又听见男人如此坚定的肯定句。
“最好的”。
多么主观的评价,像小孩子才会用的词汇。
但却是从徐医生口中说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凌霄那句在他心里,耳边存压到今天的恶语忽而在这一刻被抹掉了。
声音被抹掉了,语气被抹掉了,语义也被抹掉了。
兔子的眼睛弯了弯,并不吝啬地回馈着,伸手贴上男人宽厚的肩背:“谢谢你,徐医生。”
徐京墨感受到了背后软绵的附着,带着一点温度。
真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秒。
就这么拥抱了好一会儿。
陈空青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么抱着,还抱这么久。
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可能是这个怀抱太舒服了,他一直忘记思考这个问题。
他正欲挣扎一下,抱着他的男人再次开口:“他什么时候和你说了那样的话,在超市那天?”
陈空青摇摇头,脸蛋蹭过鼓起的某处。
蹭过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蹭到什么地方了……
不过徐医生好像并没有什么……波澜的样子。
“……”兔子也只好强装淡定,“不是,是之前快放寒假的时候,在学校里碰到了。”
徐京墨:“怎么不告诉我?”
“也没什么,我…都忘了,……就是今天过年这个事,我又想起来了。”
好吧,其实他一直都记得。
但现在是真的忘了。
“一起过年,陈空青。”徐京墨用指腹捻了捻兔子的发丝,“你不会一个人过年的。”再也不会。
嗯,徐医生又在摸他的头发,一边摸一边很温柔地说,一起过年。
这也太犯规了。
导致他一直都是糊里糊涂的状态。
糊里糊涂的被送回了房间,然后糊里糊涂地和徐医生互道晚安。
然后,糊里糊涂地躺在床上抱着他原先那只旧胡萝卜睡觉。
说起来感觉有些对不起徐医生,那只新胡萝卜哪哪都好,又软乎又抗造,可是……他还是习惯抱着旧胡萝卜睡觉。
毕竟抱了这么多年,已经改不过来了。
就算瘪瘪塌塌的,旧旧的,他也还是最喜欢这只胡萝卜。
兔子抱着这只不知来历的胡萝卜,终于合上眼皮。
而在楼上卧室里的徐京墨还没有睡。
男人刚刚打完一通电话,这会坐在床前,左手摊开。
五指间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药香味。
发丝穿过指缝时的触感似乎也还停留在掌心。
农历腊月二十九。
原本是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日子。
凌霄却被罚跪在堂前。
他这么大的人,居然还要被罚跪在堂前?
他小时候都没这么跪过。
他一点也不服气,想偷偷起来,却被厉声呵斥。
是徐卿阳。
凌霄的姥爷,徐京墨的爷爷。
“跪着!”徐卿阳走进祠堂里,“趁着在老家,你给我每天都过来跪着。”
“姥爷,我……我做错什么了?”凌霄皱着眉,很不服气地抱怨着,“干什么就让我一个人跪,又不是祭祖……”
虽然不服气,可他也不敢忤逆眼前的两鬓都已斑白的老人。
老人年事已高,却依然是家族里权位最高的话事人。
别说他了,罚他爸妈跪在这也不是不可以……
“让你跪着,就有让你跪着的道理。”徐卿阳冷哼一声,表情严肃,“你在学校里,勾三搭四,简直不成体统,你还有理了?是觉得你在昆市,山高路远,我们管不着你?”
凌霄瞳孔猛的一缩:“什……什么啊,姥爷,你听谁胡说的,压根就……就没有的事。”
“你不用管我听谁说的,你看看你心虚的样子,我就知道我没说错。”徐卿阳在堂前来回踱步着,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凌霄,你看看你的兄弟姐妹,有谁像你这样?就算不是个个都多有出息,但哪个不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
跪在地上的青年一时哑声,欲言又止:“我……”
“你爸妈在飞机上了,等他们回来,我会和他们商量怎么教育你。”徐卿阳看着跪在地上还是一脸倔样的小崽子,无奈离开。
凌霄咬着牙,气得不行。
能在徐卿阳面前告他状的,不用说是谁了。
他原本也想和徐卿阳告状的,没成想徐京墨先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