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时不时打在兔子的脸上。
兔子脸颊上的那圈粉晕正在渐渐变红。
陈空青仍然把视线和脑袋都压在地上,呼吸都在变得急促。
下一瞬。
陈空青向后退了半步:“我想去吃饭……”
男人没有再逼近,慢慢挺起脊背:“好,那回去吃饭。”
“嗯……”
为什么就不贴过来了。
陈空青抿着唇,扯了扯衣角。
他被带着上了车,一路直达徐京墨的公寓。
快有半个多月没再回来,公寓里的陈设几乎没有改变,鞋柜里甚至哈还放着没有带走的拖鞋。
除了冰箱。
冰箱里变得很空,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加上徐京墨刚拎回来的这一袋,冰箱里只有几颗鸡蛋和一截没用完的大葱。
但徐医生明明是一个很会做饭的人。
厨艺很成熟,并不比他差。
“最近很忙吗?”陈空青看着空空荡荡的厨房,忍不住问道。
“还好,有一点吧。”徐京墨正在洗着胡萝卜。
陈空青想起年节那段时间,徐医生也很忙,但是每晚还是会回来做饭的:“忙也要吃饭,你之前忙都会做饭的。”
“那时候你在,两个人就会想着做点吃的。”徐京墨将洗好的胡萝卜从水里捞出来,按在菜板上,“一个人就随便了。”
徐京墨滚刀切出一块又一块的胡萝卜:“好吧,其实就是想做给你吃。”
陈空青听着,不知道从哪根神经开始,开始狂跳。
原来也会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想着给他做饭吃。
只想给自己做饭吃。
“我以前也会这样想。”陈空青站在敞开的冰箱门前,看着那零碎几颗的鸡蛋,立在冰箱门前,显得孤单:“以前总是凌霄说回来吃饭,我才会想着做些什么。”
徐京墨听到“凌霄”这两个字时,无可厚非的暗了暗眼神。
陈空青盯着那几颗鸡蛋,慢慢将冰箱门带上。
寒气也随之被那扇厚厚的门关住。
他偏过脑袋,看着正在切胡萝卜的徐京墨。
男人没有说话,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有点严肃的样子。
好像切的并不是胡萝卜,而是在做一项数据严密的实验。
那双落在胡萝卜上的丹凤眼里,竟还泛出一股酸气:“这样嘛。”
陈空青走过去,终于闻见了空气里飘出的一股酸味。
像是陈年醋坛被打翻了。
“徐医生……”他贴近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你是不是吃醋了?那是…以前的事情。”
“没有。”徐京墨并不看身边的兔子,只垂眸盯着菜板上的胡萝卜,“我还没有资格吃醋呢。”
陈空青听着,觉得这个语气特别的委屈。
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徐京墨终于抬眸,对着他笑了笑:“没关系,我会继续努力的,努力变得有资格。”
陈空青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的心门外驻着一所高墙。
徐京墨徒手,将高墙的砖块一块又一块的卸下。
走向他的心门前扣响。
没有强闯,也没有撬门。
就这么安静的等待着。
等待着这扇门为自己而开的那天。
“好了,你去外面等一会,看会儿电视或者手机,我要开火了,油烟味重。”徐京墨系上围裙开启抽油烟机。
陈空青原本想要帮忙的,但是毫无意外地又被赶了出去。
他坐在餐桌前,看着玻璃门里,徐京墨忙碌的身影。
男人背后的围裙带系得比较紧,精干的腰身线条隐约显现,站姿也很随意,但因为足够高,骨架也大,锅铲在徐京墨手里,就显得很小巧。
但是那口铁锅陈空青石用过的,很实很重,他单手举着都费劲,徐医生居然可以单手拿着颠锅。
陈空青看得出神。
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盯着别人做饭,还盯得那么入迷。
他又看见餐桌前摆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
有橙子还有水蜜桃,都是他爱吃的。
徐京墨的动作很快,大概半个小时,三菜一汤就都上了桌。
男人将米饭推到他跟前:“饿坏了吧。”
“不会啊,徐医生你做饭很快。”陈空青摇摇头,眼睛已经落在那碗胡萝卜牛腩前。
胡萝卜一看就被炖得很入味了,软乎乎的样子。
徐京墨当然看出了兔子眼里的馋意,夹上一块胡萝卜放进兔子的碗里:“快吃吧。”
“嗯!”陈空青端起饭碗开始“吭哧吭哧”。
徐京墨看着眼前埋头苦吃的陈空青,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于是又给他夹上好多菜,“多吃点。”
陈空青的饭碗都快被堆成小山:“够…够了。”
再堆碗里的菜都快倒了。
吃饭的这段时间,兔子觉得很平常,就像之前住在这里时的某个夜晚一样。
很平常。
又很难得。
他也一秒比一秒的清楚,自己好像很渴望这样的时刻。
尤其是在吃完晚饭后,他已经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时。
徐京墨似乎一直在看着时间,担心太晚,匆匆将碗筷叠进洗碗机后,便转身卸下身上的围裙:“我先送你回去吧,快九点了。”
他回身,坐在餐椅前的兔子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陈空青的确慢了两拍才从椅子上起来:“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玄关前换鞋。
陈空青把运动鞋套上脚,准备系鞋带。
徐京墨俯下身来,很自然地给他系鞋带。
男人修长的手指捻着鞋带,行云流水地系上蝴蝶结。
陈空青低眼,看着腿边的徐京墨。
正为他而俯首的徐京墨。
“这周末有空吗?一起去看电影吧。”徐京墨正在给另一只鞋系蝴蝶结,“我明后天要加班,估计没什么时间,我会给你发信息的,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回回我,可以么?”
男人将鞋带牢牢系上后,扶着膝盖直起身来,他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啰嗦,像个老太太,但还是忍不住叮嘱:“记得好好吃饭,听到没有?学校食堂开了吧。”
陈空青还在游神,慢吞吞地点头:“我会好好吃饭的。”
而后,两人便出了门。
早春夜里的昆市,还是冷的。
寒风里仍带着萧瑟之意。
徐京墨的车没有停在车库里,而是停在了小区门外。
小区门外的路灯比实验楼外的路灯要亮上许多,色调是暖黄色的。
空中的浮粒在光线下积聚,飞舞。
徐京墨看见兔子那双骨节泛红的手,微微侧了侧身:“我的口袋里很暖,要不要试试。”
男人将自己的手从口袋里腾出,示意着他。
陈空青当然知道这个动作有多……那什么。
但他还是伸出了手,插进那对风衣口袋。
口袋里的确还是温热的,布料很亲肤,抚在他的手背上。
因为他是站在徐京墨身前伸得手,两个人的站姿也特别地……暧昧。
如果只看地上的人影,就好像两个人是抱在一起的。
陈空青一开始也不敢看徐京墨,只低着眼,渐渐的口袋里的温度其实已经散没。
他却还是没有把手缩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撤手。
就觉得撒完手,他们就要走完这条路了。
徐医生就会送他回家。
他们就要分开了。
然后可能要周末才能见得上面。
他好像有点舍不得,或者…并不止一点。
徐京墨也正垂着眼,看着眼前兔子的小发旋。
发旋前还立着几根呆毛。
他也不想催促,只想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蓦地,兔子忽而抬起了脸。
就这么仰着脑袋看他。
而后,像是一瞬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