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交易中的一件商品,被乔仲买来测试乔延忠诚度罢了。
时春转眼看向还值守在病房外的士兵,脚上的镣铐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
“纪少爷,你能帮我个忙吗?”
纪泱南看穿了他,面无表情地问:“你以为死能解决问题?”
一个被Alpha抛弃的Omega,面临的是联盟的处决,唯一能救他的哥哥也因为他被通缉,除了死,纪泱南想不到别的出路。
时春还是笑了笑,“没有啊,我就是觉得活着很痛苦,纪少爷,你不觉得吗?”
纪泱南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从病房里出来时,白榆正好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跑上来,气喘吁吁的,他跑了一路,一刻没停,手里拿着冰棍,像是冬日里的雪,可惜已经化了不少,中央街的摊贩告诉他,今天是他最后一次卖这个了,联盟要打仗,他也做不久。
纪泱南在病房门口抽烟,治安队的士兵挡住他没让他进去,他心急如焚地看向一旁的Alpha。
纪泱南重重吸了口烟,幽深的双眸仿佛透过他探究什么,白榆此刻只想让时春把快要融化的冰棍吃了,然而就在纪泱南把烟从嘴里拿下时,病房里陡然传来一阵枪响。
白榆听过炮仗的声音,也听过雷电的声音,都很刺耳很难听,可是病房里的枪声很闷,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云,然后拨开重重阻碍,最终落地。
手里融化一半的冰棍掉落在地,黏腻的液体沾了白榆一手,他像个坏掉的机器,瞳孔骤缩,哑声喊着时春的名字。
他想冲进去,纪泱南拦住了他。
“别动。”
他听不见,连踢带踹地吼:“别碰我!让我进去!松开我!”
“我让你在这等着!”纪泱南从后面禁锢住他的腰,另只手扣着他后颈,他从不知道白榆会有这么大力气,“听不懂话吗?”
“滚开!”眼泪夺眶而出,白榆的指甲抓破纪泱南的皮肤,他睁眼看着时春所在的病房,猩红着眼,“你滚开!”
空气稀薄到白榆喘不上气,他踩在自己买来的冰棍上,融化的水在他眼底似乎变成了时春的血,他彻底疯了。
第五十二章 灰色人偶
时春是教导所最顽皮的Omega,他最讨厌抄写教规,可却总是被罚最多,他的父亲是名Beta,母亲也总是不着家,他还有个Alpha哥哥,经常在白榆面前说他哥哥的坏话,但白榆看得出来,他跟他哥哥的关系应该没有很差。
“他就是一个特别讨厌的Alpha。”
“为什么?”
时春的雀斑似乎从小就有,每次说话皱眉时,雀斑都让他显得无比生动。
“因为他比教导所的教官还喜欢说教。”
时春不喜欢被束缚,他最喜欢的小动物是教导所外电缆上偶尔停驻的麻雀,翅膀下是湛蓝的天,白榆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动物,他倒是很喜欢夫人花圃里的那片月季。
对了,他还很喜欢少爷。
喜欢少爷的理由数不清,他就是觉得纪泱南是个很好的Alpha。
比如教他写字,比如在他无事牌红绳断掉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解下冯韵雪送他的吊坠,用上面替换的红绳帮他系上,纪泱南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戴着这个,白榆很耐心地跟他解释,是妈妈送的,戴着保平安。
“不戴呢?”
“不戴就不平安了。”
纪泱南成年后参军,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除了在家,他呆的最久的地方就是教导所,时春是他很好的、最好的朋友。
他们一起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Omega,不过到最后,也只有他一人留着那份背烂的Omega教规手册。
时春从军区医院被抬走,纯白的医院被单罩着时春的尸体,白榆自那天起开始发高烧,长时间昏睡不醒,他不愿意去医院,应激反应非常严重,拒绝所有近距离的触碰,会用牙去咬所有靠近到自己的东西,那是一种强烈的自我防御姿态,那段时间他鼻尖闻到的最多的气味是血腥气。
梦里最多的是时春喊他名字求他帮忙一起抄教规的样子,偶尔也会梦到自己曾经肚子里的孩子。
他惊醒又沉睡,在潮湿的眼泪里希望自己不要再醒过来。
纪泱南从政府回到家,安明江又在客厅发疯,纪明卓最近状态很差,皮肤上莫名其妙开始长红点,他常常在半夜嚎哭,把身体挠到出血。
安明江一脸疲态,已经完全不注重外在了,身上的睡衣都很久没换,他抓住刚到家的纪泱南,声音嘶哑道:“我要去医院,明卓长水痘了,带我去医院,给我申请,快点!”
他几近疯狂地盯着纪泱南,然而Alpha却面无表情地甩开他,“水痘能自己好,我没时间。”
“你到底想怎么样!”安明江不让他走,疯狂地纠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想报复我吗?我又没害冯韵雪,你凭什么算在我头上?我要带明卓去医院!”
“你冷静一下。”纪泱南冷酷无情地说:“你不就是医生,做这么多年,水痘都看不好吗?”
安明江发了疯似的要冲上来,却被绊倒在楼梯口,纪泱南皱起眉向上走了一步:“别着急,过两天我安排人带你们走,会有人给他看的。”
安明江不顾形象地趴着,眼底猩红,“我不走,你要带我去哪里?等廷望回来,他不会放过你的。”
纪泱南不跟疯子计较,敷衍道:“嗯,知道了。”
悠悠从卧室出来,正好看到纪泱南一张阴翳的脸,她心脏猛的一跳,随即低下头,手指不经意发抖,纪泱南越过她时说:“醒了没?”
“醒了。”
“做点吃的端进来。”
纪泱南身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信息素的味道变得特别淡,取而代之的是很浓重的血腥味,悠悠甚至能闻到夹杂其中的烟味。
她压着嗓子里的颤抖,说了句好。
门没关,就那么敞着。
短短几天,白榆瘦了很多,单薄的衣物在他身上显得更加宽松,裸露在外的平直锁骨凹得很深,几乎只剩一层皮,他现在对外界的感知很低,所以纪泱南进来时都不知道。
在纪泱南的印象里,Omega已经很久没睡他这个卧室了,可能是从冯韵雪去世后他们就没再睡过一张床,他的卧室已经彻底闻不到白榆的信息素。
“醒了?”纪泱南没有靠近他,而是靠在书桌边上点了根烟,“饿了没。”
白榆的眼珠像是被胶水固定了,他僵硬地掀开被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不远处的Alpha,烟雾弥漫着他的视线,他听觉都很迟钝。
“我吗?”他问。
纪泱南烦躁地把刚点燃的烟随手按在桌上,棕色的木板瞬间起了个印子,带起一阵焦味。
他不太看得清白榆的脸,他下周就要回军队前线,在此之前,他会处理好安明江跟纪明卓,清扫掉所有障碍后,白榆想在这里呆多久都行。
他承认最近对白榆没什么耐心,可他又认为白榆也该理解他。
算了,他叹口气。
裤子口袋里有个玩偶,是当初白榆送给他又转送给别人的那个,被留在医院病房里,他把玩偶放在白榆床头,Omega愣怔着,没有任何反应,没过几秒便用力抱起那个灰扑扑还沾着深黑色血迹的玩偶,像对待什么珍宝。
白榆无声地哭,被泪水浸湿的玩偶看上去也快死了。
纪泱南不想再看到白榆的眼泪,他又想抽烟,但忍住了。
“他已经……”
他喉结滚了滚,张开嘴要说话,却被白榆一个眼神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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