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绫喝水:“不会吧。我觉得不会。飞出来只会是薯片。”
小姑娘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来,连震惊都卡在喉咙。
尺绫喝完整整一杯热水,放下水杯,起身。
他拿起楚文斌买的五三,放到桌面上,交给她。
收拾垃圾,丢掉,开门。
他说:
“我要去睡大街了,再见。”
第33章 梦往神游
尺绫出小房间门口, 看到众人。
几个摄像大哥被警察折磨得透了,一见他,双眼发光, 忙上来拉:“你快解释解释,我们没虐待你。”
尺绫重复:“他们没虐待我。”
场面一度混乱, 摄像大哥还致力于向警察自证, 翻出今早拍摄的片,尺绫趁乱四处望望, 往外面走去。
楚文斌睡着流口水, 陈桐坐着, 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举起一只手指, 意图告诉众人他要走出去了, 但嘴巴闭得严实。眼睁睁看着尺绫小伙伴没入门口, 身体浸黑暗。
终于自证完的节目组胸口闷气一松,长叹,回头却发现尺绫不见:“人呢?”
他们看向睡觉的楚文斌,又看向屁股黏在椅子上的陈桐。
陈桐指门口:“他走出去了。”
“往哪走了?”众人瞪大眼。
陈桐没离开过椅子:“不清楚。”
节目组服了, 这些个小孩, 一个比一个折腾。要所有小孩都跟楚文斌一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坐着也能流口水就好了。
本以为尺绫是最省心的那个, 没想到, 现在居然会是最令人头疼的那个。
他们很快往外追赶, 只见茫茫一片黑暗, 宛若荒原大野,海底捞针。
“日, 人呢?”
转身回来查监控,也就几分钟前的事, 画面上他从混乱的人群中脱离,自然而然往门外跨,走向东边。
没想到只短短半小时,从找小姑娘就变成找尺绫,今晚离家出走寻人启事是一点不消停了吧?
听到动静,房间里的小姑娘开门,出来说:“他说他要和我去跳楼。”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骨颤肉惊,倒吸一口凉气!
小姑娘又说:“但我觉得他不是去跳楼,他最后一句话说是要睡大街。”
众人心平静下来一点,倒吸的凉气差点没呼出来,一口气把晕厥的他们救回来。
“你说话怎么大喘气。”她妈责怪。
摄像师心不在这母女俩爱恨情仇,赶紧出去找,往着东边的方向一路狂奔,喊:“尺绫!”
“尺绫!尺绫!”
有个路人嘀咕:“这谁啊这么晚还吆喝这么大声。”
另一个人嘀咕:“这谁啊名字怎么这么难听。”
晦气万人嫌的尺绫,在被苦苦搜寻半小时后,终于在路边的一个小摊前被发现。
那刻,他在吃凉皮。
见到人的一刻,摄像师只觉得自己小脚一软,差点要过去。
尺绫手捧一个小碗,炸花生和青瓜丝、醋,用筷子拌在一起,搅一搅就站在小摊前,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送。
“你有病吧。”摄像师说,嘀咕骂道,“我觉得你真的有病。”
“可能吧。”尺绫嚼着凉皮。
他又拿起醋倒一点,拿起炸花生豆倒一点,继续吃。
摄像师蹲在路边,摸头上的汗,后背还在飚冷汗,没适应过来。一抬头见尺绫还在吃,简直哑言无语,刚刚真感觉差点就要升天。
服,心服口服!论起幼稚,楚文斌还不及他十分之一!
“吃完没?”摄像师说。
尺绫倒吸一口凉皮,拿个塑料袋套起来,卖凉皮的大妈还眯眯眼对他笑。
“走吧。”他开始自己迈起步子。
他走一步,摄像师就跟一步。他走两步,摄像师就跟两步。他走一百米,摄像师跟着一百米,走半公里,摄像师跟着半公里。
摄像师像虫子一样跟着他,像同位数标记法的荧光一样黏着他。
他只好走到桥边,但这也洗不掉标记。于是他坐到桥边的栏杆上,那是石头造的,有锁链拦着,很难翻下去。
口袋里有一根棒棒糖,他手腕挂着凉皮,拆开棒棒糖,撕包装纸的声音随风声稀里哗啦,棒棒糖含入口腔,甜味渗入舌尖,
摄像师也停下步子,什么话都不说,等他。
尺绫突然说了:“你觉得我能红吗?”
摄像师没这么好耐心:“大红特红。”
尺绫侧头:“有多红?”
摄像师此刻心里像垂个秤砣,稍微思索:“红到发紫。”
尺绫头歪回来,迈起步子,摄像师也跟着。尺绫只走了两步又停下,坐到桥墩上,说:“以后也一直会有人这样跟在我身后吗?”
摄像师此刻大概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我觉得会是。”
棒棒糖很甜,在嘴里化开,劣质香精味让很多人生理抵触,可是尺绫不会,他喜欢吃糖。
“这样好吗?”尺绫的问句终于带上些许疑惑。
“有钱赚就好。”摄像师松松肩膀,他为了今天的工资,差点把命搭上,要他能长一张漂亮脸蛋,也去先捞几年金再退出。
“那挺好。”尺绫从嘴里捏出棒棒糖。
棒棒糖的包装塑料纸被他捏成一小团,攥在手里,手又捏着棒棒糖的棍棍。摄像师不知道他现在要干什么。
“我喜欢吃橘子味的。”尺绫突然说,“但是商店里只卖草莓味的。”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悲伤。尺绫动了动,再次含棒棒糖。
他嘴里呈现出一个圆圆的球状,看上去滑稽,他曾想过,会不会有一天撑破这副皮囊。
直至棒棒糖吃完,尺绫才从桥墩上下来,双脚一落地,摄像师就催:“快跟我们回去。”
尺绫看着水面说:“我想变成一只乌龟。”
凉皮也垂在手腕上,晃晃荡荡。他羡慕:“乌龟能游水里,也能爬地上。”
摄像师无心听讲,不耐烦的眼神像是在催促他。如果尺绫现在拔腿就跑,那他肯定会被气炸,丢进河里把全部河水蒸发。
在摄像师的押送下,尺绫回到警局,警察一改方向对他教育。今晚主角小姑娘都要在旁边旁听。
“你都多大了,十七了,马上就成年了,你还不能负担起责任吗,为自己行为负责吗?”
“十七十七,还是未成年人,还是要听大人管教,不能什么都自顾自,以为自己是大人了,什么都能把控。”
翻来覆去的话他听了好多遍,他伸手想再拿一颗桌上零嘴里的棒棒糖,却被打手。
“你检讨了吗!?”
“我检讨了。”他毕恭毕敬。
面前给他一支笔,一张纸,要他给节目组写道歉信,写反思书。
尺绫拿起笔,翻开纸,坐在警局大厅,神圣灯光沐浴他身体,开始反思。
这次他倒没犯病,不用字典也能写,老老实实写好几行,上百字,停一停又继续写。
当警察收他的反思书,警察点点头,交给节目组,节目组也点点头,另觉诧异。
“字不错,写挺好。”
言语里看出诚恳,简直像是小孩写出来真诚的拙作。
“下次别这样了。”
没有下次了,节目快结束,这样的事件一次也不要再发生。众人疲惫回到旅馆,看到仍旧平淡如常、若无其事的尺绫,脑海浮出想法:
“还是个孩子。”
是啊,还是个孩子。不像前些日子看到那样,不想大家所想那样沉稳。他还是个孩子,虽然十七岁,但还是幼稚的孩子。
看上去有点成熟,又在某些时刻如此幼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节目组也想知道,可现在,他们无心去探究,也无心去问。
谁会乐意去研究他?马上要进娱乐圈的人了,在最爱他的粉丝面前都得戴假面具。
到时候,一大群粉丝还揣测他千人千面,家庭啊性格啊……将他整个人置于台上时,真真假假就再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