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边上,堆放着几百斤大米,一些独立包装的米粉面条,还有滚落一地的水果。
今天下午买的矿泉水,也被开了箱,小刀划烂纸壳,水少好几瓶。
两分钟后,爷爷奶奶拄着老人机,走过来。
看到满地狼藉,他们睁大眼,“怎嘛个回事?”
另一边的屋子,陈桐和楚文斌也被吵醒。
进来看见散落一地的食物,他们无比震惊,再看到尺绫和一个黑衣蒙面人在一起,更是震惊。
“尺绫,你没事吧。”
他一个人在大晚上注意到声响,还抓住窃贼,这也太牛逼了吧。
“没事。”尺绫连擦伤都没有。
反而是地底下的那个窃贼,面罩撞到墙上,刮蹭一番,直接破损了,连带着面上也露出表皮红一片。
“你这,”
地上滚落一个手电筒,楚文斌弯腰捡起来,发现电量还不少,物资+1。
爷爷奶奶打量打量,看这身型,看这头,“诶哟,李二!”
窃贼被喊道名字,浑身一颤,一紧张呼吸急促地咳嗽,被面罩呛到,眼见着快要窒息过去了。
爷爷奶奶把人给扶起来,摘下面具:“你怎地在这里咧。”
邻居们听到动静,又看见黄家有灯光,还以为来电了,匆忙赶过来看看,一进门,诶哟不得了,怎么有个贼。
“打贼啊!”
“进贼了,来人打贼啊!”
邻居好心吆喝几声,一堆人持着扫把鸡毛掸闯入,来到案发地。
被摘下面罩的李二没脸见人,用手捂住,结果碰到被墙刮破的伤口,好一阵生疼。
“唉哟,这不是西头那李二嘛。”
“李二?是不是王姑侄?老天不长眼咧,怎么个就来偷东西了。”
“手上怎么还捏把面,真没出息。”
李二小脸一白,又一青,彻底羞红。
众人看他手上捏碎的挂面,忽地共同有默契地,将目光从主角身上转到环境。这黄家的灶台边上啊,可谓是眼花缭乱,种类繁多。
他们瞬间两眼发光。
上百斤的大米,几十斤的挂面,还有两桶油几箱果子。
先不说放在现在,就算是末世情形下,也绰绰有余啊。
众人瞬间理解李二这小子的贪婪,他们也同样紧盯着这些物资,发出饿狼般的青光。
“嘛,”他们吞吞口水。
家家户户在这暴雨天里,都买不了东西了,家里存活也不多,如果不用雨水,连喝水都成问题。
这儿可丰富多姿,前天还让他们眼红到流血的柴米油盐,现在可谓是珍贵的物资。
一家人独占这么多物资,岂不是暴殄天物,浪费!
此时,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李二,崩溃喊:“我也不想当小偷!要不是家里没快东西吃了,我犯得着来这拿嘛?”
“快没?……”楚文斌注意到这个词,“快没是有多快?”
李二抱头喊:“我的米缸都见底了,就剩包饼干几个面饼,我家还有个小娃娃要喝米糊。我拿你们一点怎么了?”
对啊,他们物资这么多,拿一点怎么了。
三人:……
楚文斌无言以对:“这不是多不多的问题,你凌晨跑过来,这不叫拿,这叫偷。”
楚文斌难得把道理阐述得这么清楚,陈桐也表示赞同。李二眼睛一红,发狠咬咬牙:“道貌岸然。”
“还会四字词呢。”陈桐讽笑,要不是路堵了,夜深还没信号,他肯定报警处理。
只是,他以为有底气的同时,没看到周围一圈邻居们的同样发红的眼睛。
像极了山洞里的蝙蝠,见到活物就想贪婪吸血。
李二似乎也意识到氛围的转变,忽地心里有底,语气变得强硬,嚷嚷:“你就是欺负我们乡里人,你们几个外来的,还在这歧视。哼,我就是要拿点走,你拿我怎么样?”
他抓住一袋挂面,就要往外走,楚文斌赶紧拦着,周围过来帮忙的邻居也忽地不动作,其中一个人也嚷嚷:
“对,拿点走怎么了。”
这句话一出,其他声音附合,一个人也伸手上前抓走一罐油,其他人见状,本就冒出苗头的心按捺不住,不甘落后地伸手上前,场面顿时混乱。
“你,你们!……”
楚文斌身旁的人霎时清空,只剩光秃秃一片,全化作饿狼上前分一杯羹了。
陈桐觉得挺有意思,同时也无奈,弯嘴冷笑一声。
爷爷奶奶看得是手足无措,想喊停,但声音被众人的骚动盖过,一个字也听不清。
最初发现作案人的尺绫,站在一旁,看着更多人分食他们买来的资源,一句话不说,好似只是观察。
众人龙争虎斗,混乱不堪,下午小卖部的争夺情形没过几个小时,就再现眼前。
陈桐突然有一点新的感慨,管他工人资本家还是农民,人性就是丑恶的,简直无药可救,还搞什么觉醒,不如一颗陨石全砸了。
他们手拿干粮,往怀里贪得无厌地抱,满怀都是好东西。
正想收手齐齐往外走,好压迫过这几个小毛头,忽地,门啪嗒一声关上。
楚文斌闻声一惊,回头,只见是尺绫的手。
他顺着往上望,只见微弱光线下,尺绫面庞微垂面向地面,一只手摁着门,身子挡住众人去路。
而另一只手——楚文只觉得眼前被什么闪了一下,他手上有微微的反光。
刀。
半暗的房间里,一把泛出寒光的刀,在不明的视野里更为明显。尺绫面无表情,出声:
“东西放下。”
众人霎时安静,倒吸一口凉气。
看眼前这瘦弱得像小白兔一样,风一吹就倒的小屁孩,居然敢握着一把刀,和他们叫嚣?
他算哪条毛?
“放下。”尺绫再度发声,声音在众人死寂之中,更加清晰。
众人犹豫一下,有的想退缩。但是硬着头皮,拿都拿了,难道真的要认怂吗,岂不丢脸?就算是抢劫,也要光明正大到声称是打地主,分余粮!
他们心里达成共识,同村人就该互帮互助,这几个城里的算什么,冲出去就万事大吉!
“咔——!”
干脆利落的一声刀响,直直斩入木砧板,有三寸之深,把迈出腿的人吓退缩回去。
尺绫抬眼皮,手晃两下,抽起卡死在砧板里的菜刀。
“放下。”
他声音不大,五官在暗光下棱骨分明,明明面色不改,但分明能从一只眼中渗出陌生感,直直勾得不寒而栗。
他们甚至从一成不变的两个字之中,听到他的冷峻,正如他手中把弄的刀一样,沉重又锋利。
有人张大口,还想说些什么,与他撞上目光,寒凉立即窜上脊骨,浑身一抖,话语停在嗓子眼,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眼里闪烁的,是威严的命令。
不可违抗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连楚文斌陈桐爷爷奶奶们都吓一大跳,怔怔地看着,一言不发。
其他人抱着抢来的米面油粮,呆呆地僵住,首先是第一个人,慌手慌脚放下怀中的面饼,尺绫轻轻拉开门,让他滚出去。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
最后一个,尺绫看向他。
他手抓大米的手顿时就酸了,两脚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去。屁滚尿流地从门缝钻出去,狼狈跑出黄家后,心头顿时冒出死里逃生的念头。
刚才他看到的是杀意吗?在他眼里,好似只是一场过家家游戏,轻松得像捏死一只蚂蚁。
他当场浑身起鸡皮疙瘩,脊骨一阵寒凉,久久缓不过来。
灶台边,滚落门旁的手电筒还亮着,没人拿回去。尺绫握菜刀的手停住一阵,活松腕关节,把弄一番。
砍掉一半的砧板,静静裂开来,空气中只剩他的窸窣和其他人的噤若嘘声。
尺绫看向早已看呆,甚至有点惊恐的伙伴和爷爷奶奶们,将菜刀放回在砧板上。
他仿佛无事发生,说:
“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