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衍清醒的时候,占人便宜也就占了,他现在昏迷了,再动手动脚,就不太占理了。
他将手放到了宋时衍的肩膀上。视线近乎黏在他的脸上。
他从眉毛到鼻子,再到嘴唇,一点一点描摹着宋时衍的轮廓,好像要将他描进心里头似的。
宋时衍可能是不舒服,嘤咛了一声,然后埋在他怀里,继续睡了过去。
好像一只猫,柔软,温驯,信任。
迟书誉心里微微发烫,手甚至不知道往哪放,最后圈起宋时衍的肩膀,像哄小动物似的。
宋时衍的睡姿也乖,一动不动地窝着,睡颜恬静。
只是醒过来之后,就没那么美好了。
宋时衍一醒过来,啪叽从迟书誉怀里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摸自己的头发。
迟书誉看他这么精神,心放下一半,伸手揉他的头发:“没乱,很整齐。”
这是乱不乱的问题吗?
他得检查他的耳朵!
宋时衍摸完头发,放心了,满脸戒备地朝迟书誉看过去:“你没占我便宜吧?”
实在容不得他不想,这人惯会欺负人,讨厌死了。
迟书誉一摊手:“我也想啊,怕你不理我了。”
看迟书誉这个样子,应该没怀疑什么,也没露馅。新吃了一颗糖,也就意味着他多了点变人的时间,他索性往后一抵墙壁,挑起眉毛:“我饿了。”
他裤兜里那三瓜两枣可得省着花,有薅迟书誉的工夫可得好好薅。
迟书誉伸出手想说什么,宋时衍双手抱臂,挑衅一般看他:“连点饭都不给吃,还说什么喜欢。”
“哦,不是,”迟书誉否认道,“就是医院的墙上很脏。”
这人自己洁癖就算了,还得让周围的人跟着他一起洁癖!
脏……宋时衍从猫变成人之后也没很干净啊,这人抱着占便宜的时候也没想着脏不脏,宋时衍白眼翻上天。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叫了一声,是真饿了。
他的脸上浮现了不正常的薄红,感觉有些丢人,洋洋洒洒地迈步要离开医院,却被迟书誉叫住了。
男人表情无奈:“你好歹等我换个衣服?”
“我饿了为什么要等你,”宋时衍抿唇,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你又不请我吃饭。
迟书誉懂他的意思,从走廊座椅上站起身,随口道:“我听说南城新开了家烤肉,不知道……”
宋时衍:……
行了行了,等你就好了。
他嘴上没说话,身体很诚实地跟着迟书誉回了病房。谢织贵人事忙,早拎着保温杯离开了,病房里空无一人。
迟书誉进了卫生间换衣服,宋时衍坐在病床上,迟书誉的手机放在一旁,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沈之其给他发了消息,他并不是故意看的,但重新变成人之后,视力出奇地好。
上面言简意赅地写着“锦绣万里5月8日动工。”手机屏幕上也有日期。
今天是4月的最后一天,离动工的时间还有八天。
也就是说,还有八天,他住了很多年的房子就要被拆了,还有八天,那些残存他记忆的地方就烟消云散了。而他无能为力。
宋时衍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紧接着错开视线,乖乖等着迟书誉出来。
迟书誉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换好了衣服,宋时衍抬头问他要不要出院。
迟书誉:“我的伤真的很重,我只是去吃个饭,又不是伤好了。”
那就是要赖在医院的意思了。宋时衍说了声成,耸了耸肩膀往门口走,迟书誉拿起手机扫了一眼,脸上表情没变。
“小张在医院东门等着。”迟书誉披上外套,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对着宋时衍说了一声。
“哦。”宋时衍点了点头。只是点到一半,他的头就僵住了。
小张是去年十月份才进公司的,不光是现在的他,连以前的宋时衍都不认识小张,唯一认识小张的——是当猫时候的他。
他后背冒了一点虚汗,偷窥迟书誉的神色,发现他并未表现出意外,慌忙找补了一句:“小张是谁?”
“哦,你不认识。”迟书誉整理了一下袖口,“我助理,哦对了。”
他整理好袖口,抬头看向宋时衍,给他提建议:“你缺钱吗,也可以来挂个助理的名,我给你发工资。”
这倒也不必,钱谁不缺,但当助理就算了,那罐子里的糖就十来颗,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变不成人了,并不想给自己找事干。
宋时衍的手放进口袋里,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一颗糖,那糖浑圆坚硬,他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还不赖,还能变几次人。
“助理就不用了,直接给我钱就行。”宋时衍摆摆手。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给你转账?”宋时衍上回连个口罩钱都要逃,估计身上没什么钱。
不过这小青年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迟书誉也就随口一说,并不指望他突然转性,愿意花他的钱了。
宋时衍重生一遭,早就看前世清高的自己不顺眼了,哪有上来送钱还不要的道理。
但是他没有手机,加不了联系方式,只好“哼”了一声:“我有手有脚,才不要你的钱。”
迟书誉被他“哼”,心情却更愉悦了起来,他凑到宋时衍身边,说,“我养了一只小白猫,你要不要来看?”
“你,养猫?”宋时衍没想到他提到了自己,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没养死?”
“改天请你来看看,”迟书誉提到自己家的小猫,心情更好了,“很乖的小猫。”
很,乖,的,小,猫。
宋时衍这回没翻白眼了,他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那还挺好的。”
要不是正常人都不可能把猫和人联想在一起,他还真以为迟书誉在阴阳怪气。
平心而论,就他那样整日调皮捣蛋的小猫,着实算不上乖,这大概就是铲屎官的滤镜吧。
“我不但养了小猫,我还养了很多植物。”迟书誉的话额外密,宋时衍狐疑地看他一眼,这人毫无所觉,“就是我不太聪明,养死了不少。”
为什么莫名其妙和他说小猫还有一阳台的植物。
迟书誉在怀疑什么了吗,还是说……宋时衍将视线重新放回身前,慢吞吞道:“迟书誉,你是不是怕我走啊。”
他的声音很小,却强装镇定,低声道:“没人会永远在你身边。”
他这话简直是往迟书誉的心口扎,他再也忍不住,走上前,黑眸沉沉地盯着宋时衍的眼睛,握着他的手腕往前一拉。
两人的唇隔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迟书誉的声音冷怠,带着压抑不住的诘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停顿了一下,不给宋时衍反应的机会,继续道:“为什么见到我就跑,为什么身无分文,为什么还要戴着口罩遮住脸。你能解释哪一点?”
第33章
迟书誉的语气又快又急,几乎不给宋时衍反应的机会。
但是饶是他语速再快,宋时衍却总能狡辩。
他紧张地双手贴在裤缝处,睁着一双杏眼胡诌:“你办住院的时候,用到身份证了啊。
“谁说我当时跑是为了躲你的,我就是不喜欢见人怎么了?
“戴口罩那是我柳絮过敏,身无分文……我就想不明白了。”
宋时衍后退两步,眼睛睁得更大,“就许有钱人活着是不是?”
歪理。
迟书誉方才火气上去,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可以说是口不择言了。
这会却被宋时衍的歪理讲的哑口无言。
明明没一句真话,他却每一句都无法辩驳。也不太想辩驳。
牙尖嘴利的小青年一溜烟溜出很远,身着浅色针织衫的男人跟在后面,表情宠溺又无奈。
熹微的春光落在人的身上,此时暮色四合,晚霞浓郁,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