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衍惊呼了一声,四周都是迟书誉身上的甘草味道,清淡却无处不在。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他偏头,埋头在他的肩窝,低声问道。
“宋北川接了个电话就要上楼,我担心你。”迟书誉搂紧了他,“就从另一边上来了。”
宋时衍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了门把手晃动的声音。
“怎么办啊。”宋时衍有些六神无主,他不愿给宋北川开门,他从口袋里摸出糖拆开,放进了嘴里。
他摸不清这糖的功效还有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变不回猫了,只好再找补一颗,省得在众人面前变回去。
他一边吃糖,一边含混道:“宋家应该没有我的东西。”
迟书誉从他的手里摸过糖纸,食指和拇指随手捻了捻:“你还在吃这个牌子的糖吗?”
宋时衍没听明白,刚要问,宋北川的声音就透过门传了进来:“里面有人吗?”
明知故问,宋时衍有些慌张,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妄图想出解决方法:“我们能拖多久啊。”
他话音未落,迟书誉就拧开了门把手,撤出了位置。
他将宋时衍整个人护在怀里,用手挡住他的脸,朝门口直直看过去。
门外站着很多人,宋北川,周琼,宋时林,陈雅如。
周琼和陈雅如待在一起,鲜少不拌嘴的,今儿倒是头一遭。
两人脸上神色各异,正朝着宋时衍的方向看过来。宋时衍能感受到几道视线投掷在自己的背上。
他微微发起了抖。
“您当宋家是什么地方?”宋北川抢先发难,语气很不友好,“您怀里抱着的是哪位?”
“新婚燕尔,我和夫人调个情,宋先生不会介意的吧。”迟书誉一边说,一边在宋时衍的耳朵上啄了一口。
这四个人的脸齐刷刷绿了。
宋时衍却和他们画风不一样,他恨不能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
宋北川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刺激,翻了个白眼差点晕过去:“调情,你们调情可以去客房啊,来杂物间干什么?”
周琼穿着红色的旗袍,显然也被这小年轻气到了,扶着宋北川的手臂都微微发抖。
以迟书誉的性格和地位,根本不会跟这群人解释什么,可他似乎来了兴趣,低低笑了一声:“这不是宋时衍的房间吗,怎么成杂物间了?”
这话说的。
“我有些怀疑,你们真的能拿出阿衍的遗物吗?”
宋时衍离开家十多年,宋家早已没有了宋时衍的东西。果不其然,听到这话之后,宋北川的脸色变了变。
“当,当然有的。”宋北川脸上带了谄媚,“小衍的东西,我们可都很好地保存着呢。”
开什么玩笑……宋时衍从来没见过宋北川这么谄媚的模样,他将手放在迟书誉的手上,把迟书誉的手拿了下来。
他的眼睛是茶色的,清透又温柔,看向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倔强。
宋北川脊背一凉,突然有些没由来的害怕。
“小宋哥哥的东西,陈阿姨应该能认出来吧。”宋时衍从迟书誉的怀里挣脱开来。
有迟书誉护着,他无需惧怕任何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目光从宋北川身上转到陈雅如身上,嗓音很低,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嘲弄:“是吗,陈阿姨?”
陈雅如不敢看他的目光,这孩子给了她一点信任,她却全数败光了。
可是她不能,她难以接受。
迟书誉之前跟她说,宋时衍是十八岁开始吃药的。
她想知道,宋时衍的抑郁,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陈雅如难以接受。
她点了点头:“我能认出来。”
宋北川的目光朝她看过去,陈雅如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朝后退了两步,那并不高挑的漂亮女人身上,是多年还未散尽的陈伤。
宋时衍的心该死的又软了,他微微叹出一口气,不敢赌陈雅如是否站在他们这边。
他的眸光带上失望和抑制不住的难过,不愿意再看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母亲。
陈雅如如今,光风霁月,嫁入了南城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在宋北川面前,居然都直不起腰。
“既然能拿出来。”迟书誉点点头,不置可否,“那我们就坐下好好聊聊。”
“嘿,你们好好聊聊,我就不用了吧。”宋时衍不想掺和这些事,反正宋家也没有他的东西,他在这待着不过是浪费时间。
他还得赶紧跑,万一长耳朵,那就好笑了。
迟书誉一把将小青年捞回来,咳嗽一声:“你不是惦记小宋哥哥吗?”
他那声哥哥压的很低,仿佛是凑在宋时衍耳边叫出来的。
宋时衍好不容易消散的情绪又被勾了起来,耳根红了透顶,红意顺着脖颈蔓延到了耳尖。
然后晕晕乎乎地被人半搂半抱地扯下了楼。
宋北川的书房在二楼,一行人走过去,里头有个可以容纳六七个人分座位,迟书誉先一步替宋时衍拉开了座位。
这位置挺好,主座。
他敢拉,宋时衍也不敢坐啊。
他试探地看了一眼迟书誉,有些犹豫地开口:“这是我能坐的吗?”
“怎么不能?”迟书誉扯开唇,朝着宋北川微微笑,“这个位置可以坐吗,宋先生?”
“当然可以,随便坐。”宋北川有求于迟书誉,自然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忙点头哈腰,还不忘从书架上摸下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是小衍小时候的画。”
迟书誉抬手要接,宋北川一收手收回了盒子。
“先谈合同吧。”他说。
他怕迟书誉反悔。
迟书誉并不很在意对方的表现,单手抵着下巴撑在桌上:“你觉得迟家会贪你一个亿的合作,是您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了。”
虽说南城几大家族,宋家也能排上名号,但迟家的产业遍布Z国,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宋家能够碰瓷的。
“您如果不想谈的话。”迟书誉的话里是明晃晃的威胁,他站起身,拉着宋时衍的手腕,就势要离开,“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迟家的地位宋北川心里有数,迟书誉是什么人他更清楚。
他这么心虚,估计陈雅如一来,他心里没了底。
见迟书誉不吃他那套,他将盒子放到桌子上,道:“那您先看。”
宋时衍顺势接过来,好奇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确实有几幅画,画得很漂亮,甚至不是宋时衍小时候的画,约摸是他高中时候画出来的。
画的是一只漂亮的三花猫。
这确实是宋时衍的画,但很明显,是劣质的模仿品。
这画用的彩铅是一个很好的牌子,哪怕从来没接触过艺术的人都能察觉到颜色的鲜艳漂亮。
可宋时衍那会没钱,根本买不起昂贵的彩铅,他用的彩铅是门口卖的最便宜的那种,十块钱能买二十多种颜色。
但也仅仅是二十多种颜色了。
这画面上有很多稀有的颜色,绝不是宋时衍高中的水平能调出来的。
他看完了第一张,没兴趣再看接下来的画,将盒子往前一推,陈雅如等的着急,将盒子拽回了自己的方向。
陈雅如没见过他这些画,宋时衍叹口气,宋北川铁了心要骗迟书誉。
当着宋北川的面,他又不能说什么,还好陈雅如在,还能斡旋一下。
陈雅如仔细地看了看画,翻来覆去地看,看了半天也不说话。
宋北川忍不住了,他拍了拍陈雅如的肩膀:“这是不是小衍的画,你倒是说啊。”
陈雅如看向宋时衍的目光突然变得怜悯,宋时衍意识到不好。
这女人错开视线,笑道:“这确实是阿衍的东西。”
宋时衍的眼睛睁大了。
你见都没见过,还帮着宋北川骗迟书誉的钱。
他受不了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
“小宋哥哥根本买不起这个牌子的彩铅,这是哪门子他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