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一个节目接一个节目,台下欢声不断。
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了。
啪嗒一声,一个空瓶饮料罐被丢进临时垃圾桶,里面已经扔了三个。
谢忱上前抓了抓谢天后颈,沉声道:“别喝了。”
“哥。”谢天受宠若惊。
“又不是你在前面唱,底下都是看我的,没人看你。”谢忱说。
如果这算安慰的话......
杨今予说:“贝斯吉他,你们再检查一遍弦。”
谢忱比了个OK手势。
这首歌加入了口琴,音色跟木箱吉他更配,所以杨今予这次没有跟谢忱说他买电吉他的事。
这么名贵的琴,贸然送谢忱,对方肯定不会坦然接受。谢忱生日在八月,他打算那个时间点再送,量他也没理由拒绝。
谢天急吼吼掏出谱来速记,杨今予从后面走过去,拍了拍他:“小天儿,排练的时候不是已经脱谱了吗?别再看了,跟着感觉走。”
谢天拉下苦瓜脸,哀怨道:“明明记住了,但又好像没记住。”
杨今予轻轻叹了口气,笨手笨脚抱了谢天一下。
“自信点儿,你的技术是我们里面最好的。”
也不知道这样说有没有安慰道谢天,但克服看谱习惯,总是谢天要面对的。
谢天委屈巴巴松开了杨今予,又挪步到谢忱身边,小声叫了一声:“哥。”
谢忱看向他。
半晌,谢忱被他弟眼巴巴看得没办法了,也纡尊降贵揽过谢天肩膀,虚抱了一下。
紧接着他们听到台前学姐甜美的嗓音:“「请你不要离开,这里胜似花开」,我想,这是所有同学想对即将毕业的高三所表达的心意。接下来是一个特殊的节目,他们是一中校史上第一支乐队——名字很离谱哈哈,离谱乐队。欢迎他们带来的歌曲改编《白日梦蓝》,表演者高一1班曹知知、谢天、杨今予,高一3班谢忱!”
台下掀起轩然大波。
谢忱的名号,在一中本来就叫得响。主持人刚介绍完他的名字,3班后方,谢忱的几个哥们以卷毛儿为首,集体站了起来狂吹口哨,女生们的尖叫此时也此起彼伏。
红色幕布降下。
“快快,准备了。”曹知知小声喊道,把贝斯背带挂到脖子上。
学生会的同学迅速把乐器搬上舞台。
谢天听着底下不间断的尖叫声,咽了咽口水:“哥,你人气真高。”
谢忱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好好弹。”
杨今予摆好鼓位,坐在鼓凳后试了试镲,没忍住揶揄谢忱:“女粉不少啊,忱哥。”
谢忱扯扯嘴角。
扭头在裤子口袋里摸了摸,居然摸出一副墨镜!
三个人目瞪口呆看向他。
“干嘛?”谢忱面无表情戴上墨镜,说:“不让耍帅?”
杨今予都惊了,朝他竖竖大拇指。
曹知知把贝斯调整好,兴奋道:“离谱乐队首演,必胜!”
即使这场演出用不着小号,小天儿还是坚持将它带了上去,挂在键盘旁边的麦架上。
他看着自己最顺手的武器,安心。
杨今予坐定后,问他们几个:“准备好了吗。”
站在前排三人扭身给了他一个眼神。
一切准备就绪后,杨今予抬手打响指,给了主持人信号。
紧接着,他们眼前笼罩着的红帷幕,缓缓拉开。
礼堂下方有一瞬间的安静,静得落针可闻。
随之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掌声打破了宁静,欢呼声卷土重来!
1班和3班的同学甚至集体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呼喊着他们班的口号。刚才在红幕布小空间里培养的安全感,一下子又被席卷而空。
不仅是谢天紧张,他们乍一看见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一时间都有点发懵。
耳朵里一层层声浪,敲打在他们的呼吸声里。
杨今予演出过很多次,自认为已经驾轻就熟。紧张?不存在的。
但当他看到1班陆续站起来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时,里面有的是点头之交,也有对他颇为照顾的陈兴李飞,还有朝他微笑的闫肃,他还是没止住心跳加速。
这是他的乐队,首演。
第一次,表演给这么多熟人看,里面站着他脱胎换骨后的新同学,站着穿上西服简直招蜂引蝶的大班长。
一定要演得精彩才行。
杨今予做了个深呼吸,给曹知知他们打手势。
随后他高举鼓棒,在空中哒哒两声,传过去信号。
底鼓被他踩响,杨今予手脚并用,快速敲击军鼓,谢天的口琴旋律一同进入。
赶在盛夏蝉鸣前,掀开今年夏天第一层热浪——
青春是青涩的年代
我明白明天不会有色彩
社会是伤害的比赛
当我醒来时才明白
请你不要离开
这里胜似花开
没有人能够掩盖
梦境中的色彩
请你不要离开
这里胜似花开
没有人会去涂改
梦境中的色彩
“我靠!!!忱哥太他妈帅了!!!”卷毛儿干脆站到了凳子上,不顾周遭还有班主任巡查,毫无形象地爆粗口。
陈兴不服,也带着他的篮球队站起来,给台上的1班助威:“杨今予!牛逼!曹知知,牛逼!小天儿,牛逼!1班,牛逼!”
前排几个女生热烈地挥手打节拍,跟着动次打次的节奏摇头晃脑。
渴望舞台的少年们,没有谁是不享受欢呼的。杨今予扫了一眼台下的动静,勾起嘴角。
他挥舞手臂,打下细碎整齐的节奏,时不时会看向1班方队。
人头攒动中,他精准找到了一双温和清澈的眸子,正认真注视着台上。
一瞬间,似乎台下其他观众都是陪衬了。
杨今予朝闫肃轻抬下巴,眼尾挂着得意与炫耀。时不时转动鼓棒,就跟上课转笔那样。
在排练的时候,他总不自觉会有这些转鼓棒的小动作,小天儿还打趣说:“喂喂,转鼓棒,陋习啊。”
可真到万众瞩目的时候,得天独厚的少年们还是忍不住像个开屏孔雀,怎么炫怎么来。
闫肃在台下看着杨今予对他挑衅,好像在说“快看我牛不牛逼”,好笑地抿起嘴角。
但也有片刻的恍神,脑子里冒出念头。这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就是他认识的,总能璀璨闪耀,鲜活自由的杨今予。
跟他认识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谢忱在solo部分背着吉他游走,用他独特的酷哥语调,言简意赅介绍:“键盘谢天,鼓手杨今予,贝斯手曹知知,吉他手,我。”
每个人都十分忘我的炫了一把,在solo结束接合唱时,谢忱回到麦架前,重新把麦架好。
杨今予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去。
他看到谢忱此时肩背松弛,脖子后汗湿了大半,那是尽兴的信号。
忱哥总是留给人背影,杨今予每次看到他冷硬的背部线条,或狼狈或拒人千里,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恻隐。
他总能从谢忱身上看到些熟悉的影子。
说来矫情,他很庆幸能与谢忱重逢,两个短暂拥有共同童年的人。
谢忱突然回头看了杨今予一眼。
墨镜后看不到眼睛里情绪,但杨今予心照不宣感受到了谢忱投射的信号,那是十六七的年纪里,处在舞台中央的少年们,自然而然会有的张扬。
他们一同享受掌声,一同享受年轻。
谢天起初紧绷着肌肉,但在一声声“这里胜似花开”的曲调里,终于得到了舒展。
身前是最崇拜的哥哥,身侧是最喜欢的女孩,身后是最信任的队长。
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首歌旋律简单好记,进入后半程时,台下的同学也不自觉跟着唱出来,为他们打拍子。
舞台上的他们听到有如山洪的气势,听到了夏天的颜色。
曹知知在谢忱solo时抽空喊了一声:“小天儿,像不像音乐节那天!”
谢天分不出心来回答她,只顾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