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种种。
冲动的,克制的,矛盾的,袒露无疑的,心跳加速的。
所有的所有,都争先恐后,喧嚣沸腾地在耳边争鸣起来……
后来两个人喝了水,洗了澡,闫肃换上他的油画印花睡衣,他好奇试穿了闫肃的西装。
两个人捧着对方的手指涂抹红花油,你一下我一下。
就这么稀里糊涂抱在一起睡了过去......?
杨今予回神,看了看扒在床边的人头。
你又忘了?
-那你就想起来。
-那你就想起来。
闫肃昨夜裹着酒气的低语犹在耳边。
他忙不迭按按太阳穴,宿醉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杨今予艰涩道:“没,没忘。”
闫肃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站起来,从床头取了杯水:“那,你先喝点水,再睡会儿。我要回烟袋桥出晨功了。”
杨今予接过水,忙灌了好几大口。
水是温的,大概是闫肃醒来烧上,就一直等着他醒了。快要冒烟儿的嗓子被一泓清润浇灌下去,舒服了不少。
想起昨晚两个人酒精上头做的事,他有点不太好意思看闫肃,只好把头倒回枕头里,鼻音很重“嗯”了一声。
闫肃大概也不太好意思看清醒后的他。
只见他侧过身,假装在整理衣服,问道:“中午你还在曹知知家吃吗?”
“嗯。”杨今予答,“阿姨说今天有油焖虾。”
“那,我出完晨功再叫你起床。”
闫肃说着,终于是整理好了平整的袖口,要踱步去开门。
“闫肃。”杨今予突然喊住他。
闫肃脚步顿住,缓缓转过来:“嗯?”
“那个。”杨今予清了清嗓子:“那什么。”
“什么。”
“你过来点儿,我有问题。”
闫肃只好又折了回来,在方才的位置蹲下,一只手搭在他枕头上,声音轻飘飘的问:“怎么了?”
杨今予侧躺,有一半的脸都陷进柔软的枕头:“那现在......我们算是,咳,什么关系啊。”
闫肃听完,脖子以上的部分唰得一下烧红了。
大班长咽动了一下喉结,感觉嗓子都黏到了一块,舌头打结道:“你,你说。”
杨今予半眯着眼瞧他,半晌也不吱声。
闫肃简直想找地缝钻进去,如芒刺背,清了清嗓子,仓皇道:“就,就是你想的那样。”
随后逃也似地站起身:“我先去出晨功了,你再睡会。”
可还没等门完全关上,吱呀一声,闫肃又折了回来。
他一脸认真地走到床边,突然弯下腰,隔着被子虚抱了杨今予一下。
杨今予听见闫肃有些尴尬的问:“抱歉,我不清楚,是不是直接走了不太好?”
杨今予愣了愣。
闫肃这是在脑子里想了什么剧情?
都哪个老土的电视剧里看来的啊,杨今予好笑道:“其实也没有非要拥抱才分别吧。”
闫肃呆呆“哦”了一声:“那,我走了,你睡吧。”
“嗯。”
杨今予听着房门再次关上,锁扣啪嗒一声敲在心尖。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有了实感,一缕怦然不已的意念从指头缝窜到了嘴角。
他好像从今天开始,早恋了。
跟抓早恋的纪委同学早恋了。
闫肃会扣他10分吗?
应该得以身作则,先扣自己10分吧。
他冒出不着边际的遐想。
心里的汪洋从泛滥成灾,没人察觉到,连空气里流动着的细微尘埃,都显得盎然可爱起来。
临近期末,曹妈曹爸在饭桌上的话从家常变成了成绩。
曹妈看出来杨今予爱吃虾,笑呵呵说:“下回直接买虾仁做,省得剥了。”
曹知知吸溜着虾脑,发出滋滋声响:“别啊,我爱吃虾脑。”
“哎哟都说吃啥补啥,你看咱闺女,吃得比谁都多,考得比谁都少。”曹爸边说着,给曹知知夹了一筷子青菜:“别光吃肉,也补补钙吧闺女,缺钙坏智商。”
曹知知不动声色,把碗里的青菜拨到了一边儿:“我同桌跟我成绩差不多,你们怎么不说他。”
“人小鱼,考那什么乐理是吧,能考满分,你能吗?”曹妈瞪眼。
一听乐理,曹知知头都大了,悻悻闭了嘴。
杨今予轻声提醒:“乐理确实重要,弹琴不懂乐理,越往后进阶越麻烦。小天儿乐理好,平时可以找他补。”
曹知知不说话,曹妈拿筷子尾扒拉她:“听见没?培养你学艺术,我跟你爸就不要求你学习能有多好了。但咱得在专业上努努劲,跟小鱼小天多学学。”
“知——道——啦——”曹知知扯着嗓子喊。
“不过啊,再过几天你们都快期末考试了,乐队啥的,先收收心,专心考试。”曹爸话锋一转,看向杨今予。
杨今予只好点头应答。
曹知知吃好了,搁下碗筷腿一伸,摆出副大爷姿态:“我还快过生日了呢,能不能就别要求成绩了!”
曹爸才不吃这套,笑起来:“你哪年不是期末这会儿过生日,你得感谢你妈给你生了个好时候。诶?说起来,你们之前那个班主任,范老师,是不是也快生了。”
“啊,是。”曹知知掐着指头一算,“还真是,预产期就这几天了。”
她双手合十举到头顶,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保佑我下学期一定一定要分到范老师班上。”
“要我说,你们那范老师就是不会管学生,管得太松,不然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去她班上呢。”曹妈撇撇嘴,正要继续说,突然转头,看到门口站了个人。
“哎哟,吓我一跳,肃肃来了怎么不吭声啊!吃了吗?没吃坐下吃。”
杨今予正跟虾壳较量呢,手上一顿。
他抬眼觅过去。
闫肃眼底有柔光溢出,正直直看他。
曹妈:“来找曹蝉玩儿啊。”
不,来找我的,杨今予心道。
他抽了张纸擦擦嘴,强忍着没翘尾巴。
“阿姨,我吃好了。”杨今予说。
曹妈笑盈盈扬手:“吃好了去玩,别跑远啊,晚上吃啥?”
曹妈现在问这些话,问得是越来越顺口了。每周六日都会默认杨今予在曹家过,杨今予感觉,曹妈几乎快把他当干儿子喂了。
他看看餐桌,又看看曹爸,说:“叔叔说吧,我跟叔叔口味差不多。”
曹爸的性格有点像他北京的叔叔,让人觉得亲切。
叔叔哈哈一声,朝曹妈说:“小鱼现在跟我最亲,你气不气。”
曹妈一摆手:“得,那晚上喝西北风吧,我不做了。”
等曹知知从屋里跑出来,抱起自己的尤克里里,催杨今予:“快走快走,再不走一会儿轮到咱俩刷碗了。”
她和杨今予相视一笑,十分默契地快步迈出门去。
其实杨今予知道总在这蹭吃蹭喝还不帮忙干活,算是挺不懂事的。
但他又贪婪,享受着被当做小孩儿对待。在曹知知家里,总能感受到他没感受过的,家的感觉。
心里某一处都被紧紧包裹着,暖得一塌糊涂。
他们逃出去,闫肃紧随其后,凑到了他耳边,小声道:“要是轮到你刷碗,你就喊我,我过去刷。”
“凭什么啊。”曹知知噘嘴,“轮到我的时候你也没说帮我刷,你现在有点偏心了啊闫肃。”
闫肃一愣。
没想到这么小声还是被听到了。
杨今予不敢露出马脚,低下头偷笑。
烟袋桥的午后,总有成簇成簇的梧桐荫。斑驳树影铺洒一片,连青瓦墙的角落都被覆盖到了。
闫肃家墙外挂着大片爬山虎,此时里面钻出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形瘦色繁,浓墨重彩的装衬着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