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音感(18)

2025-09-25 评论

  待杨今予走到跟前时,花哥手里的烟只剩个烟屁股,他做出篮球投篮的姿势,将烟屁股送进了理发店门前的花盆里。

  “操,你店没垃圾桶吗,光这个月我捡出来少说十个了!”气急败坏的小哥忙去捡烟头,生怕晚一步又要被老板瞅见。

  花哥憋着坏悄悄挪向杨今予,抬腿拦住埋头往前走的少年:“看路!寻思什么呢。”

  杨今予恍然回神。

  “刚下学啊?”花哥有点嫌弃的去拉杨今予的校服,“一中什么破审美,套上这玩意跟劳改犯似的。”

  “哥。”杨今予淡淡叫了一声。

  他正想把曹知知的事说一下,花哥一个抬手打断了他:“等下,我接个电话。”

  花哥摸出手机贴在耳朵的一瞬间,立即换上了笑靥如花的表情,整个人似是镀了层柔光,嗓音都比平时细了许多,杨今予还没见过如此拿腔作势的花哥。

  不禁有些好奇电话那头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叫花哥一秒狐狸化人,还不自觉地掖着耳后的碎发。

  杨今予听力很好,隔着电话听到里面低沉性感的声音,似乎是提到了吃饭。

  花哥笑得两眼弯弯,却又不直接答应,说正在与朋友吃甜点。

  撒谎。

  杨今予有些看不懂花哥的操作,只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待花哥挂了电话,显然早已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什么,我得出去一趟——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

  花哥朝他眨眼,神神秘秘地,“那我先出去了啊,约会去。”

  “你谈恋爱了?”杨今予略微惊讶。

  自打他认识花哥起,就察觉出花哥这人有点眼高于顶,没几个人能叫他看入眼的,花哥常用的骂人词就是“丑八怪”,可见他对自己外貌的相当傲慢的。

  但花哥这回却不经意收敛了许多,抿嘴笑了一下:“八字刚有一撇,等成了再带你见。”

  花哥一阵风似的,店也不管了,喊隔壁闲着地理发小哥替他看会儿店,有客人先登记。

  理发小哥拿着推子骂骂咧咧从店里跑出来,杨今予与他四目相对,突然想起了今天被一中强迫剪头的事。

  “哎,弟弟,理发不?洗剪吹35,烫头看你哥面子给你打八折。”小哥露出了招牌揽客脸。

  下一秒理发小哥挨了一记眼刀。

  杨今予走远,理发小哥一头雾水,暗自咂舌。花哥这个小弟收的,脾气可真不怎么样。

  杨今予走出去很远才反应过来,刚才花哥说要去做什么?

  约会?

  他不得其解地皱起眉头,方才电话里的约会对象好像是一个......男的吧。

  第二天杨今予到教室的时候,只有闫肃一个人在等他。

  闫肃独自坐在座位看书,杨今予从后门走进去的时候,只能看到闫肃端坐的背影。一如既往的笔直,像正沐浴神光的雕塑,精凿细磨出属于少年人的年轻骨架。

  杨今予并没有出声打扰,闫肃还是听到了脚步声。

  他合上书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提起书包走向杨今予的座位。

  没有曹知知在,两个寡言的少年似乎认为不需要交流。

  他们默认着接下来的程序,杨今予像昨天那样撸起校服衣袖,闫肃拉开背包拉链,取出瓶瓶罐罐放到桌上,一瓶、两瓶、三......比昨天还多出很多东西,还有剪刀和镊子!

  相当专业。

  捕捉到杨今予疑惑的目光,闫肃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昨天你流了很多血,纱布应该是又黏上了,给你处理一下。”

  “哦。”

  杨今予盯着明晃晃的锐器看了几秒,本能有些生理不适。

  同昨天一样,闫肃的动作不徐不疾,拆开了杨今予手腕上的结。

  “曹知知起不来。”

  杨今予听到一句多余的解释,正想回应说猜到了,嘶——

  下一秒,闫肃将酒精棉按在了伤口上,快到他没来得及反应!

  杨今予匆忙咬住嘴唇,险些发出声音。

  闫肃拿起镊子,轻轻一扯纱布便从血痂处揭了下来,杨今予分明看到闫肃在得手时,嘴角弯了一个弧度,愉悦在他墨色的眼底一闪而过。

  是那种,终于把墙面上的透明胶痕给擦掉的愉悦。

  “大班长强迫症吗?”他一言难尽。

  闫肃头也没抬,还很谦虚的回答:“还好。”

  杨今予:“......”

  闫肃给他上了更多不知名的药粉,大概是有止痛成分的,杨今予渐渐不感觉疼了,暖乎乎敷了一层。

  最后换上干净的纱布,一切都在闫肃手里有条不紊。

  杨今予将校服袖子拉下去,直至此时,他才后知后觉认为自己出于人之常情,应该道声谢的。

  闫肃侧过身去收纳瓶瓶罐罐,突然道:“昨天上课你和曹知知一人扣了2分课堂分,放学后本来应该你值日,是谢天帮你值了,记得还上。”

  呼之欲出的道谢忽然被拉了闸,飞了。

  杨今予噎语片刻。

  他突然有点好奇,这个学校怎么会有这么多琐碎的条条框框,而且怎么会有人在没有老师监管的情况下也会随时严格执行啊?

  “我要是不呢?”杨今予问。

  闫肃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他,以一种警告的眼神。

  然而杨今予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最无视警告的人,他在这场暗藏硝烟的对视里,不小心走神,发现了点其他的东西。

  ——这人的眼睛长得很古典。

  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形容词来。

  闫肃的瞳孔是很纯粹的黑色,里面透着少年人会有的清亮,却又有着电子时代浸淫下少年人会缺乏的精气神,仿佛黑曜石暗蕴着华彩。

  他右眼下方的脸颊还上长了一颗很浅的小痣。

  这颗痣功劳不小,将杨今予认为“没自己帅”的面貌点缀得很出彩,加之睫毛浓墨一般,铺在狭长的眼皮上,无一不在衬托双瞳的澄澈。

  “你眼睛挺好看的。”

  杨今予由心夸了一句。

  有故意的成分在,他只是突然想看看,这位极尽教条又刻板的闫大纪委,被人夸赞会作何反应。

  紧接着,他就在那汪清澈里看到了一闪而过地呆愣。

  闫肃常年沉静的神情上被染了一层错愕,呆头鹅一般。显然是没想到会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收到这种出其不意的回应。

  十几岁的小孩儿,再从容不迫地性格也有猝不及防的时候。

  闫肃的警告戛然而止,嘴唇翕动却没言语,沉默着拉上书包拉链,回到了自己座位,没再跟杨今予多说一句话。

  如果不是杨今予的头发盖住了脸颊,上帝应该能看到0164号同学嘴角的狡猾。

  上帝也确实没时间赞许杨今予的恶劣,因为上帝的眼睛,正在为另一位少年粉了的耳尖而停留。

  大课间,杨今予再次被叫去了教务处。

  “昨天让回去剪头,当耳旁风是吧,你头发丝金子做的?”

  还是那位暴躁的男高音。

  年级主任看不出多少岁了,但地中海的发型预示着他的中年危机。

  他今天穿了一身不合身的西装,肚腩前的扣子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地收缩,杨今予低头听着无意义的教育,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那颗快要窒息的扣子上,期待它能获得自由。

  “我跟你说,杨......杨今予是吧?搞特殊觉得自己特酷是吧?你这个学生怎么回事,啊?懂不懂尊重老师,懂不懂学校纪律!”

  “报——告——”

  一声故意拖长的欠揍声音打断了男高音的施法。

  3班的谢忱出现在教务处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

  他一进来,似笑非笑,和主任插科打诨:“哟,不是我的专场啊。”

  又来一个!

  主任只觉得脑仁疼地嚯嚯跳。

  “谢忱!态度给我放端正点,你瞅瞅你那二流子样,无组织无纪律,站后面去,我说完他的事再说你纹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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