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今予出门的时候说这样穿像谢忱,谢天把这当做了夸奖, 朝着镜子歪头做了个wink。
他们在周边吃了早餐, 入场检票口已经有长队了。
入眼大多是年轻人,装扮五花八门, 扛着两米高的应援大旗杆,拥有着同他们一样的兴奋脸。
“哇——我隐约看见舞台了,好炫,彩边那个!”曹知知垫脚蹦了几下。
谢天也跟着张望,说:“那个不是主舞台,只是个外场舞台啦,主舞台要再往里的广场上。”
曹知知惊喜得合不上嘴:“天啊这么炫还不是主舞台!那主舞台得长什么样啊!”
排在他们前面的姐姐听见了曹知知惊呼,拿出手机搭讪说:“主舞台长这样,我一哥们是工作人员,刚帮我拍了一张。”
曹知知凑着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哇。
“姐姐,你是大学生吗?”自来熟的曹知知同学开始了她的交际花本质。
“是啊,Y音的。”
“Y音!!!我的梦想院校啊,天啊学姐!你们学校好考吗?”她简直要蹦起来。
学姐蹙眉想了一下,说:“那要看你是考什么专业了,钢琴尤其难考。”
“那贝斯呢?”
小姐姐噗嗤一笑:“贝斯啊,系里人挺少的,相对来说好考,但还是得看专业程度,你是学贝斯的吗?”
曹知知疯狂点头:“嗯嗯嗯,我是学贝斯的,好想考上Y音啊!”
小姐姐说了句加油。
“哎姐姐,你们一起的吗,一个乐队?”曹知知又问。
小姐姐身后的男生凑过来:“是啊我们一个队的,学妹你好啊~你要是来我们贝斯系你就是系花儿啊!”
曹知知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嘿嘿,学长好,学长也是贝斯吗。”
虽然考Y音八字还没一撇,这学姐学长倒是叫的溜。
“我是贝斯,这位是我们主唱。”学长拍拍前面小姐姐肩膀,又把手绕到身后的一男一女身上:“这个是我们的吉他,这个是鼓手。”
“你好你好你好,小师妹好,小师妹可爱哦。”身后那两个乐手热情的打招呼。
谢天和杨今予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把曹知知往回拽了拽。
入场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那个乐队就跟他们分头了,谢天端着严肃的语气:“曹知知,今天来这里的人很杂很乱,没事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曹知知:“他们是Y音的啊!喂,你不想考啊!”
“你不觉得那个鼓手跟你说话眼神不正经?”谢天皱着眉。
曹知知吃惊:“啊?没有吧?那个鼓手没跟我说几句话啊!”
“总之,今天你跟好我们。”
曹知知被教训了几句,不太甘心地扯了扯杨今予袖子,小声道:“小天儿今天火气很大啊。”
杨今予瞥了她一眼。
偷偷给闫肃打字告状。
【杨今予】你姐姐主动搭讪男大学生。
闫肃没回他,倒是谢天突然摇了摇手机,说:“大班长刚跟我说了,让我看好你俩,你俩今天跟着我啊,别走丢!”
杨今予:“......”
不多时,闫肃发来一条消息。
【米其林】是妹妹。
杨今予好笑地嗤了一下。
曹知知跟他说过,其实她比闫肃大几个月,按理说闫肃得叫她姐姐,但闫肃不认。
闫肃在某些方面,非常幼稚。
他们几个到底是高中生,比起成年人有着年龄劣势,又是在别的城市里,杨今予还是留了心,看紧曹知知。
小舞台那边已经有不知名的小乐队在开嗓了,人群分批次四散开来,干什么的都有。
“哎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边一群人围着干嘛呢?”曹知知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长队。
“好像是卖周边,走,看看去。”谢天说。
闫肃坐在廊下的四方桌,正盯着聊天框出神。
神游间,小刀呼哧呼哧从外面跑进来,喊道:“师哥!”
闫肃回神,顺手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小刀着急忙慌指着外面,说:“我刚刚,刚刚看见师娘了!”
“什么?”闫肃腾地一声站起来,“在哪?”
“往胡同里来了。”
闫肃凝神想了一下,飞快吩咐:“你去跟我爸说一声,我去接她。”
“嗯!”小刀跑进了后院。
闫肃从院门出来时就感觉一阵眩晕,伴随着隐隐的不安。
他很少会出现这种情绪。
她来干什么?
他已经很努力地学习,考试稳坐年级第一,竞选班干部校干部,在学校做到最优秀。过年去姥姥那边拜年,哪个大人见他不夸一句“别人家的孩子”。
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她这次又来做什么?
闫肃步履生风,匆匆穿过羊肠小道。
毗邻的蔬菜水果摊混杂着烟袋桥常年独有的气味,崩爆米花的大爷刚踩着阀门开了一炉,爆炸一般,喷涌而出的烟雾几欲将人吞没。
他从浓雾中走出,与捂着耳朵惊魂未定的母亲对上了视线。
母亲黑发披肩,穿了件包身的裙子,天气还不算热,她外边套了件雪纺的泡泡长袖,搭配着白色玛丽珍皮鞋。
在糟乱的胡同里一站,显得一尘不染,优雅地与这里格格不入。
年近五十的女人了,依旧风韵犹存,眉眼透着一丝高知分子的知性。
瘦了,闫肃想。
“小肃。”女人缓缓叫道,随即又皱眉打量他,说:“穿着这个就跑出来了?”
闫肃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
方才自己刚出完功,身上还罩着宽大的棉麻长衫,常年出汗的缘故,襟前的一排盘扣已经洗得发黄。
是不太体面。
他挤出一点笑,解释道:“刚才在练功课。”
闫肃听见母亲轻轻哼了一声。
“您怎么来了?”闫肃低声问。
听见闫肃对她用的是‘您’,女人脸上最后一抹温和也淡了下去:“我来看看,不行吗?”
“可以。”闫肃颔首。
大街上已经有好事儿的勾眉搭眼瞄过来了,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闫肃让开路,让母亲先行。
他规规矩矩走在她肩后的一寸,主动汇报道:“家里一切都好。”
“能好才怪了。”
闫肃没说话,只顾跟着回去。
这是今年开年以来,闫肃第一次见到母亲。
姥姥家世代书香门第,到母亲这代是独生女,十指不沾阳春水,宝贝的紧。
闫肃从最早一批师兄的口中听过他爸妈的事,放当年也是一出风流韵事,乖乖女爱上了江湖人的戏码,不顾家里反对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了。
父亲比母亲大了近十岁,凡事也是宠着惯着,天南海北玩了个遍。
直到怀了闫肃,才在烟袋桥安定下来,算是成了家。
跑江湖收入并不可观,又有一大帮子门下弟子要张嘴吃饭的,生活上的拮据慢慢显现了出来。
在其后的十几年里,父亲其实活得很矛盾。闫肃知道父亲是个专情人,也时常为不能给家里带来更好的生活而自责不已。
可他父亲始终更是个理想主义。
信仰大过天,抛不下老祖宗给的传承,年复一年守着武馆,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子弟。
姥姥家那边最是看不上武夫,一身草莽气,一院子的人上蹿下跳猴子似的。
闫肃这孩子早慧,深谙“姥姥那边对闫家的态度,取决于他是不是更像那边的人”这个道理。
他从小不敢放肆调皮,礼教刻进了骨子里,拼了命的成为学霸,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像书香门第养出来的一般。也只有每年他拿奖杯回姥姥家,那边的七嘴八姨才能不明里暗里说门不当户不对,劝着母亲该离离。
但即使这样,也还是离了,在上初中的时候。
母亲早年是爱父亲的,怎么吃苦都不觉得苦,可日子长了,谁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