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什么火焰呢?
危险而不温暖的。
低温蜡烛吗?
“哒。”穿得像是一个低温蜡烛的江熙年刚刚还在摇晃着的红底皮鞋轻巧点地, 皮笑肉不笑,微微抬头看着时怀白。
时怀白“啪”一下就把自己的房门关上了:“吓死了, 也不是什么没用的东西也要放到我房间里面的嘛。”
“时怀白!”
屋里面江熙年的声音一抬,充满了秋后算账的味道:“可能你忘记了, 在你失忆之前我就和你说过, 晚上8点之前就要回家。”
时怀白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小脑袋探出来,用凶狠的语调反驳道:“可是我没有晚上八点不回家。”
是的, 时怀白只有晚上八点的时候是在家的,剩下的时间里面不是被沈吹棉带着出去玩, 就是屁颠屁颠跑出去找王元甫。
现在开学在即,失忆了的时怀白能不能应对艾比尔的生活还是一个未知数。
毕竟, 艾比尔并不是可以轻易融入的地方。
一个特招生,在一个全都是特权与霸凌的世界里适者生存本来就是一件难事。
沈吹棉平时不在学校。
自己对于时怀白的偏袒会是一种保护,但是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威胁,替时怀白招惹来不必要的妒忌。
艾比尔的论坛因为开学在即变得热闹起来。
【开学了, 暑假在C市竟然看到时怀白和F4走在一起唉。】
【回复1l,何止是F4啊,还有F3好不好。】
【F2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就去帝国军校了,那里的条件可是很恶劣的,还远在C市,去了帝国军校和进监狱有什么区别?】
【你们可能没有发现,时最近又住回了江家,之前还在江熙年的订婚宴上大闹一场,最后还能毫发无伤地收场,到底有什么本事啊?】
【各位还是别在论坛里面聊那么多,之前时怀白不是还进去白塔宿舍区打人了吗只能说长得好,做什么都有优势吧。】
……
说到底,艾比尔居住的大多是有钱财阀的孩子,谁也不是盲目为别人冲锋陷阵的性子。
之前时怀白在论坛的人气很高,人人夸赞。
根本原因不过是因为时怀白是一个特招生。
特招生向来是贵族其他学生的下位者,是要通过勤工俭学之类的劳动来服务贵族以换取学费的。
简而言之,特招生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小狗。
小狗长得漂亮,对人类没有威胁,偶尔的举动还很可爱。
所以夸赞小狗的人就多了。
但是当人们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弱势者地位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了,小狗就不再是小狗,而是威胁了。
只有“小狗”,才是“可爱”的。
能让江熙年赶出去之后又带回来,能让F3隔三差五带出去,能用手段让宋迟转学,甚至还能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元甫的搭上关系。
时怀白背后似乎有股势力,
大家会妒忌“其他人”,却不会妒忌“小狗”。
江熙年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起来:这也是最折磨人的一点,时怀白的“势力”,是从他们四个身上借来的,是不属于时怀白自己的,所以时怀白是危险的,是容易受到伤害的。
三人成虎,流言蜚语和恶意伤害是堵不住的。
“进来。”江熙年对着时怀白命令道。
时怀白进屋,这才注意到;江熙年确实给自己置办了很多东西。
哑铃,跑步机,拳击手套和陪练假人。
几乎是把一个健身房搬到房间里面了。
江熙年觉得他实在是太聪明了,短期内如果没有办法把时怀白的脑子锻炼回来,那就把时怀白的身体练到金刚不坏。
时怀白看着一屋子的健身器械,觉得自己回到了天堂!
他跃跃欲试,江熙年却伸腿把他一拦,眉目之间是深深的压迫感:“你以为王元甫和沈吹棉是什么好东西,你和王元甫做什么了?”
时怀白抿了抿唇,他觉得江熙年或许要教训自己了。
江熙年的目光一凝,在时怀白的身上打转。
好像胸口有一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急促地呼吸也于事无补:“时怀白,你知道忒修斯之船悖论吗,忒修斯的船被雅典国人保存了起来,但是时间流逝,船的甲板和船帆慢慢慢慢地腐烂,零件一个一个地进行替换,船的各个部件早晚有被替换完全的那一天,那么……到了那时,船还是那一艘船吗?”
失忆的你和其他人发展了关系。
但是,这是“你”想的吗?
时怀白挠了挠脑袋:“你在说什么啊?”
江熙年的红底皮鞋又轻飘飘地摇晃了起来:“我是说,如果你的记忆就是一艘船,在你的记忆被抹消掉的时候,你和其他人做了与你的记忆截然相反的事情,后面你和那个人之间的关系,还会是一样的吗?”
时怀白的眉眼微微一蹙,似乎也被这个这个问题困扰到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对我做了坏事,但是我失忆了,关于坏事的记忆消失,和这个人又有了其他的记忆,等我恢复这个记忆之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熙年点头:”对。”
他不像是沈吹棉和王元甫一样不要脸,在时怀白失忆之后给他“替换”别的记忆。
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像是一只暗处的老鼠一样在阴沟里面悄悄观察,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恶心。
现在他发现王元甫和沈吹棉这两个家伙和时怀白变得越来越亲密了之后,他知道不争取就要输了,但是……关于时怀白记忆的那艘忒修斯之船怎么办?
万一哪天时怀白的记忆恢复了。
会不会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很恶心?
时怀白的声音还有点鼻音,黏黏糊糊的,却很清晰:“为什么要纠结于记忆这个点呢?那我们假设我的记忆还存在,之前得罪过我的人后面改过自新,做了很多对我好的事情,我就原谅他了啊。现在只是我不记得他之前做过的事情了,但是他后面做出的所有对我好的事情难道不存在了吗?记忆,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就像是雅典人保存那艘大船,给它更换零件,后面这艘船所有的部分都进行了更换,他是不是原来那艘船也没有那么重要吧,雅典人保留船的目的只是纪念忒修斯,不管是原来的还是更换零件了的,他都可以达成一样的目的。”
时怀白知道江熙年想要说什么。
他抬了抬眼帘,眼睛就像是秋水一般,寒肃而平静,清澈见底:“就比如是熙年你,你要是曾经对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你可以假设我现在没有失忆,你是不是还会做另外的事情来补偿我,那你为什么我失去记忆了之后,你反而就不敢做了呢。”
好像……思维一瞬间就变得清晰明了了起来。
时怀白失忆之后,江熙年一直戴着一副冷淡而平静的假面,假装斯文败类,假装什么也没有干。
甚至直接让沈吹棉和王元甫把时怀白带走了。
要是时怀白没有失忆,自己也会因为藏不住的疯狂底色而向时怀白倾诉爱意。
那为什么现在……自己反而收敛了呢。
管家的声音在时怀白身后幽幽地传了出来:“时小先生,少爷还给你的房间重新装修了一下呢。”
时怀白激动地扭过头:“哪里?”
江熙年做了这种好事,怎么都不主动和自己说呢。
江熙年站了起来,伸出手往门上指了指:“看,你看这个门。”
时怀白揉了揉眼睛:“这不是同一个门吗?”
江熙年道:“对,没错,还是同一个门。”
时怀白的脑袋狐疑的歪了歪:“你有病啊,打算给我换一个门?”
江熙年的笑容突然之间放大,看起来甚至有一点狰狞恐怖:“不是,我是打算在这个门上多加几把锁。”
时怀白若有所思:“你好在意我的隐私啊!”
江熙年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你的隐私,是我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