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担忧,现在他只感到一股破土而出的兴奋。
因为只要戳穿那个假梁霄并不是自己,丁篁就一定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梁嘉树叫司机火速开车赶回别墅,路上全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让丁篁知道那个“梁霄”是假冒的,然后赶紧和他划清界限,回到自己身边。
……
午后三点左右,一道清晰的刹车声停在门外。
丁篁和谈霄隔着餐桌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大门从外部解锁,梁嘉树出现在门口。
男人像是匆忙赶回来的样子,鞋都没换便直接走进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丁篁下意识起身问道。
闻声视线锁定他们这边,梁嘉树朝他们直直走过来,刚在餐桌旁站定,忽然一把揪起谈霄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从餐椅上提起来。
“做什么,别动手。”
丁篁吓了一跳,当即上前试图分开两人。
梁嘉树转头对上丁篁目光,面色阴沉近乎滴水地说:“这个人不是梁霄,我翻过之前所有监控,他的惯用手是左手。”
“什么……”丁篁茫然呢喃。
被梁嘉树一直抓着的青年此时忽然用力挣开,向后拉开半步距离。
他单手松了松衣领,不屑地咧嘴道:“才发现啊,老东西。”
“你——”梁嘉树被挑衅得眼角漫上血色,攥拳又想冲上去。
丁篁立刻从中间拦住。
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见梁嘉树情绪如此外露。
男人额发凌乱掉下一绺,镜片闪着寒光,细长上挑的眼型如刀般锋利。
定定指着被丁篁挡在身后的青年,梁嘉树说:
“他就是个冒牌货。”
“他偷用了我以前的身体,其实里面装的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他自称是穿越过来失忆了,其实是从一开始,他脑子里就没有我的记忆!”
说完一通,本以为丁篁会立刻转向自己,可梁嘉树看到他伸长双臂,依然挡在那个“梁霄”身前。
还用双眼直直看着自己,分毫没有动摇。
突然像被那如出一辙的坚定眼神刺到,梁嘉树心头迅速燃起一股无名火焰。
“事到如今还不懂吗,”他用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声音说,“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丁篁没有说话,只是咬紧唇瓣执拗地将那个该死的假货护在身后。
梁嘉树觉得不可理喻。
曾经对自己百依百顺、完全信赖的丁篁,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混乱交杂的情绪搅碎理智,他将人一把拽到自己面前,双手紧紧箍住丁篁胳膊:
“我刚才讲了那么多,小竹,你到底知不知道——”
梁嘉树伸手直指谈霄,眼角飙红近乎吼出口道:“躲在你后面的那个人,他根本就不是从前的我!”
“我知道。”
轻轻的、简短的三个字,像刚才梁嘉树呼啸过后不起眼的一个句号,缀在他话音末尾。
“什么?”
梁嘉树喃喃,紧皱的眉头还未完全松开,但原本耸立的肩膀开始一寸寸塌落。
烈焰骤然扑灭,徒留呛人的余烟弥漫。
丁篁叹口气,又重复一遍:“我说我知道。”
他转回身,看向同样望着自己的谈霄说:
“我知道,你不是他。”
第23章
“……你知道?”
梁嘉树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箍住丁篁胳膊的手还未松开,略一用力将人又拉近半步。
丁篁被迫转回头,和梁嘉树钉子般尖锐的目光相对。
男人压低喉音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反而要替他隐瞒?”
闻言丁篁双眼不由放空。
是啊,为什么……
是因为经过相处觉得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坏心吗?是因为怕说出来梁嘉树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吗?还是因为舍不得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
丁篁自己也说不清。
但梁嘉树步步紧逼,表情阴沉执拗仿佛必须要听到一个答案。
男人掐在丁篁胳膊上的手指越陷越深,他冷着脸问:“是不是,因为你也喜欢上他了?”
“怎么,不行吗?”
斜后方谈霄的声音突兀响起。
随即丁篁视线一抖,有两只手从身后扒住他的双肩,略施力道将他整个人从梁嘉树的桎梏里拔了出来。
贴靠在青年身侧,丁篁听到他似笑非笑地说:
“事到如今,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到底是谁?”
谈霄上前和丁篁交错半个身位,挡在他前面向梁嘉树嚣张挑眉道:
“他明知道我不是你,却还和我越走越近,这难道不是更加证明了一件事——”
“都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谈霄伸手拍拍自己的脸,“所以你外面这层皮,已经对人家没有吸引力了,不是吗?”
随着话音落下,梁嘉树脸色明显更阴一层。
丁篁不安地观察他表情,知道此时不应该再激怒梁嘉树,毕竟情绪上头容易冲动。
他从谈霄身后探出头劝道:“要不,我们都各自冷静一下,先别这么激动,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眼前两人一唱一和、互相配合的样子反而让梁嘉树心火烧得更旺,他定定地看了丁篁和谈霄片刻,忽然抬手拨通电话。
冰一样冒着寒气的声音从唇缝逸出,他说:“外面值班的,进来两个人。”
斜扫青年一眼,梁嘉树又补充道:“要力气大的。”
十分钟后。
“砰”的一声,房门在眼前沉重拍上,随后门外响起反锁的声音。
“梁嘉树……”
丁篁用力拍动几下门板,神情惊惶:“你不能这样把我关起来,快放我出去,你别冲动。”
站在门外,梁嘉树沉声开口道:“小竹,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如同宣布判词的法官,他不带感情地说:“别费力气了,你先自己在房间里反思一下吧。”
说完,脚步声逐渐远去。
丁篁在门内徒劳地按动几下门把,门锁纹丝不动,刚才挣扎时力气耗尽,他将头无措地抵在门板上。
思绪混乱,心跳剧烈,一股后怕的感觉在体内迅速潮涨蔓延。
这次,梁嘉树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相处多年,丁篁仿佛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在那张优雅和煦的面皮下,原来还有如此阴冷、暴戾、说一不二的一面……
而即将要继续单独面对他的谈霄,不知道又会遭遇什么。
不安地捻住胸口衬衣纽扣,丁篁缓慢闭上眼,细长睫羽挡住眼底几乎浓到化不开的担忧……
另一边,梁嘉树从丁篁卧室外转身离开后,径直向影音室走去。
打开门,浓墨般的影子泼进室内,顺着空荡荡的地板向前流淌,一直淌到手脚都被捆住的谈霄身前。
欣赏片刻青年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梁嘉树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修长素白的手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通体漆黑的金属烟盒,抽取一根细长的香烟后,梁嘉树并不点燃,而是拿在手里一直把玩。
谈霄忽然笑了下,笑声惹来对面男人的目光。
四目相对,谈霄从地上挣扎坐起身,歪头刻意打量男人的表情。
他说:“你现在,应该心里特别烦吧?”
“还行。”梁嘉树手指夹着烟,垂眼凑在鼻端轻轻嗅闻,回敬地说:“你现在,应该心里特别慌吧?”
“我也还行。”谈霄低头看了看捆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材质结实,绳结紧密,手法是一目了然的专业。
他扯起嘴角问道:“迫不得已还是让人同时看到了咱们两个的脸,你就不怕那些保镖转头就把这惊爆八卦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