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次受他表演感染即兴创作配乐后,隔着舞台遥遥相望感到灵魂共振的时候吗,还是更早一些,在他每天冒着寒风出门跑外卖,然后用一周全部薪水给自己买琴的时候。
是自己发烧说着胡话不让他探病,结果他又稳稳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吗,还是明明他这副身体酒量很差,却还站在前面替自己挡下一杯又一杯村里乡亲热情敬来烈酒的时候。
是漆黑一片的影音室里,在随时可能被梁嘉树发现的危险下,他双眼灼灼发亮,盯着自己说“带我私奔”的时候吗,还是在最初那天清早,他出现在门口说着早上好,结果发现自己泛红的眼睛时,秒变严肃表情问是谁惹他哭了的时候……
太多太多了,记在心里的回忆一帧帧播放,丁篁已然数不清。
只是这一切让他越发肯定,自己对青年的喜欢,是被他洒脱通透的率真内核、如恒星般发光的人格魅力,还有日复一日坚定的支持与陪伴共同喂养起来的。
而等自己发觉时,那种感情已经深深扎根,蓬勃生长到撑满了整个心房。
“诶,又盯着我发什么呆呢?”
面前青年突然出声拉回丁篁的思绪。
双眼聚焦后,他看到谈霄举着电推剪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轻挑着眉尾说,“不会是你看我给它剃毛,然后你自己也想顺便理个发?”
丁篁:?
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但青年好像没开玩笑,而是低头用小刷子清扫了一下电推剪里的碎毛,重新安装好后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丁篁:“……你还会理发?”
“会啊,”谈霄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职业体验简历里有理发学徒这一项。”
丁篁张了张嘴,忽然想接话,问那个简历能不能发他一份。
因为实在好奇那里面会有多么包罗万象……
不过他转头看了看对面穿衣镜里的自己,半长的凌乱黑发搭配前额过长的刘海,将他五官遮挡大半,虽然不够美观但的确给了自己持续且稳定的安全感。
想象了一下剪发后露出整张脸的感觉,丁篁缩了缩肩膀,犹豫两秒后回道:“还是算了……”
等他做一做心理建设再说吧。
“行,”谈霄点点头,没有继续劝他,而是起身走到镜子前,“那我先自己剪。”
话音落下,丁篁看到电推剪直接被青年按到自己脑袋上,贴着发根动作大开大合地从额头直接铲到后脑勺。
丁篁:?!
“你………”
他惊得不知说什么,睁大两眼走近,但谈霄动作很快,在他走过去的那点时间内已经囫囵理出一个寸头。
一蓬蓬黑发在眼前飘落,丁篁眨眨眼,下意识望向镜子里那副五官。
谈霄对着镜子正在修鬓角,丁篁从没见过梁嘉树*留这种完全靠五官撑起来的发型,一时觉得非常陌生。
梁嘉树本身是窄长脸型,高鼻深目有股混血感,不戴眼镜时细长双眼显得格外锐利,如今看来顶着寸头发型的青年丝毫不显丑愣,反而更添年轻不羁,面无表情时还有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冷酷凛冽。
和梁嘉树平日那副矜贵优雅,温和有礼的对外形象完全大相径庭。
对上镜子里的青年目光,丁篁看到他朝自己扬了扬下巴,问:“怎么,没见过他剪这种发型,不习惯?”
丁篁诚实地点点头。
谈霄却忽然扯起嘴角笑了,眉目间自带三分野气地说:“那就好。”
说完,他打扫了一下地面,然后转身去给肉松洗澡。
而丁篁站在原地看着谈霄的背影,双眼目光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第49章
丁篁接到酒吧打来的电话时,他和谈霄还有肉松刚吃完午饭,两人一猫全瘫在阳台上晒太阳。
放下手机,丁篁穿衣出门,谈霄插兜慢悠悠地缀在他后面一起走出小区。
今天天气格外好,迎面的风不算太冷,太阳把人晒得全身暖洋洋的。
丁篁回头看了青年一眼,只见他顶着寸头在阳光底下眯缝着细长眼睛,嘴角微勾,走路样子懒懒散散的。
强迫自己转回头,丁篁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不习惯他的新发型,不过怎么感觉看着更招人了……
去酒吧的路并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丁篁便看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瘦高身影,正靠在酒吧灯牌旁边低着头点烟。
“李骏哥?”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对方闻声抬起头,看到他双眼立刻一亮,捏着打火机的手扬起来朝他挥了挥,咧开嘴笑道:“还真是你啊,小萝卜丁!”
丁篁:“……”
什么陈年旧称就不要叫了吧……
他走到近前,和李骏两人都没开口说话,而是先彼此打量了一下。
李骏指指丁篁的脸:“你这算是等比例放大了啊,不过怎么还是这个发型?”
丁篁笑笑,也看着他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一点都看不出来快五十岁了。”
“嘿你这话说的,”李骏佯怒,紧接着眉看眼笑,“我爱听。”
他眼尾夹出几条浅浅纹路,扭头看向丁篁身旁的青年,眼底滑过一抹明显的惊讶,咂咂嘴说:“你家这位才是真年轻啊,怎么保养的?”
丁篁先是被“你家”两个字弄得有些尴尬,紧接着后半句又听得生出一股心虚……
但谈霄面不改色,大方坦然地朝对方伸出手,“幸会,小竹和我说起过你,还有这家是他最开始驻唱过的酒吧。”
李骏抬手和他交握,也笑着点点头:“那太荣幸了,咱们先进去聊吧。”
白天酒吧不对外营业,走进去后里面只有几个服务员在前面卡座区打扫卫生。
李骏领着他们一路直接走到后面的单间办公室里,站在茶几前让他们两人先坐,自己转身去端了壶泡好的热茶过来。
一线雾白水汽从杯口袅袅升腾,茶香四溢间,李骏率先开口道:“代理店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海边冲浪呢,结果听到他说,来应聘驻场歌手的是挂在酒柜照片上的那个人。”
李骏指指自己耳朵:“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耳朵进水太多幻听了,结果没想到今天一看,还真是你。”
丁篁颔首腼腆笑笑,李骏端起茶杯润了下喉咙,看着他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你不是都出道发专辑了,怎么又想起来要回我这里唱歌呢?”
说完李骏忽地顿住,像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煞有介事地说:“先说好啊,我这边还和从前一样,只给得起正常范围水平的薪资。”
丁篁闻言摇头笑笑,虽然多年不见,但说话间对方身上那股熟悉感又渐渐回来了。
他低头盯着杯中赤金色的茶汤,安静半晌说:“因为我出道后不久对登上舞台有了阴影,好几年没再开口唱歌了,这次回家过年偶然路过这边,想起以前在酒吧网吧两头跑、边写边唱的日子,就想着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再试一试……”
丁篁声音诚恳,曾经让他觉得难以启齿的原因,如今变得能对别人顺畅表达出来。
听完他的话,李骏点点头,沉吟片刻果断干脆地拍板:“行,没问题。”
他语调自然地说:“你看啊,咱们以前就是随便搭了个舞台唱着玩的对不对,这次虽然场子变大了点,但是放轻松,还是该怎么玩就怎么玩,甭有什么压力负担,知道吧?”
看着对面那道和煦中藏着关怀的目光,丁篁心口微微生热,轻咳了一下,抬起眼缓慢又真挚地说:“谢谢你,李哥。”
李骏随意地摆了摆手:“咱们不用说这个。”
之后丁篁回到前厅准备上台先试下音,可还没等他走上舞台,忽然发现负责乐器伴奏的老师中有几张自己熟悉的脸。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当年就曾给他配合过伴奏的乐手老师。
“这是……”丁篁有些惊讶地转身看向李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