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路上车辆不多,一路安稳平坦,毫无波澜。
临到家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梁薄舟忽然一骨碌从车后座上滚下来,扳住李珩的肩膀让他停车。
李珩一惊:“怎么了?马上就到。”
“不行,停车……我要吐了。”梁薄舟虚弱道。
李珩踩下刹车,解锁放他下去了。
梁薄舟气喘吁吁的蹲在路边,难受的胃里翻江倒海,一张口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闭着眼睛缓和半晌,然后就没骨头一般的打开车门,只身靠在车座上吹着凉风休息。
李珩从驾驶座上推门下来,绕过车身走到梁薄舟面前,在他面前蹲身下来,关切道:“还是很难受吗?”
梁薄舟点点头。
“这里离家也不远了,不然我们把车停在这儿,我背你走路回去?”
梁薄舟疲倦的摇了摇头:“不行,有粉丝认识我的车,不能停这儿。”
“那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回去我给你煮醒酒汤,行不行?”李珩问。
梁薄舟的眼睛幅度很小的弯了弯:“你怎么什么都会做?”
“我一个人过日子嘛,不会做饭不就饿死了。”李珩拍着他的背哄道:“乖,回车上去,我尽量开稳点。”
梁薄舟松懈的笑了起来,然后一个踉跄从车座上直接扑到了李珩怀里。
李珩眼疾手快,猛然伸出手将他当空抱住了。
“你别待会儿吐我身上了!”
梁薄舟脸色绯红,软绵绵的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歪,闭上眼睛,嘴里喃喃的说了句什么。
李珩没听清,只好稍微侧过脑袋细听他的话音。
于是梁薄舟说了第二遍,这回李珩听清了。
他说:“警察叔叔,我喜欢你,你说怎么办?”
李珩愣了愣,他被梁薄舟这又疯癫又黏糊的醉话惹的耳朵尖通红,只得伸手将他的嘴唇一捂,低声回到:“那能怎么办,你得问你自己。”
梁薄舟阖着眼睛,似乎完全没把他的回答听进去,自顾自的嘟囔着:“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就是我说的那样……”
李珩笑着蹲在车边,用掌心扣住他的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那在你嘴里,我是什么样子?”
酒精在胃里火烧火燎的翻滚,梁薄舟难受的在他身上拧动了好几下,脸颊一侧,柔软的嘴唇擦过李珩的脖颈,直弄的人心里发痒。
“你是我见过最正直的人,你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李珩好歹在体制内混迹多年,且能不到三十岁就干到刑侦支队长的职务,他绝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电光火石几个思索的功夫,他就想明白了自己不在的时候,酒桌上有人对梁薄舟说了什么。
他并没有很生气,甚至也不太有情绪上的波澜,自始至终维持着那个仰身抱住梁薄舟的姿势,既不动弹,也不说话。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直到梁薄舟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他才起身又将人放回床上,让他躺好,再一路开车回去。
回到家以后梁薄舟被李珩扶着,喝了点醒酒汤,人又清醒起来,抓着李珩不肯放手,见李珩并不反抗,就又得寸进尺,一把将李珩推到了床上。
“哎!你小心点……我腰差点闪了。”
李珩说着就要坐起身,然而醉酒后的梁薄舟抢先一步,直接跨坐到了他身上,居高临下揪住了他的领子,打算脱他衣服。
李珩悚然一惊,警告道:“你别乱来,今天都这么晚了,你还喝了酒,不可以。”
梁薄舟不依不饶,一把扯开他的皮带扣,用行动表示他不管,他就要做。
李珩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
“那你躺下吧,我尽量轻点。”
……
李纪阳刚刚恢复了一点意识的时候,就感到一阵极其难忍的疼痛从他的四肢百骸传来,他的右脚踝似乎被人打折了,稍微一动就传来刺骨扎心的涩疼,他艰难的伏在地上喊叫了几声,声音嘶哑的浑然不似活人,自己都把自己险些给吓着了。
李纪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眼睛被人蒙上了,整个视线一片黑暗,手脚均被捆在身后,连一丝爬起来往外逃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远处传来嘎吱嘎吱的开门声,开门的间隙扬起一地呛人的尘土气息,空气里的味道十分难闻,感觉像是某个人迹罕至的废弃工厂。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面前。
李纪阳立刻不叫了。
他非常清楚来人是谁,也对是谁绑了他这件事心知肚明,只是他现在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处置他,无边无际的恐惧像一张网,哗啦一下笼罩过来,将他扣头包裹在里边。
“老板,这就是上次跑到咱们分部公司闹事的人里带头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来,语气既谦恭又顺从:“已经把这几个人的身份查清楚了,您猜的没错,都姓李,都是李志斌……您前姐夫的亲戚。”
“您看怎么处置,要我说不如直接报警,反正案发地在李珩他们辖区,那小子从村里考出来,肯定要脸,咱们把他们村里这些人直接带着过去,当着他同事的面给他扔那儿让他处理,你看他脸上能挂的住么?”
这话落到李纪阳耳朵里,他登时着急起来,艰难的在地板上扭动着身躯:“别……别这样……”
厂里很长时间没人说话,半晌,站着的另一人叹息着拍拍手下的脑袋。
“只有派出所才分辖区,李珩是市局的,扔过去也不归他和他同事管,顶多基层的警察议论两句,都未必传到李珩耳朵里,你能不能有点常识……”
“……哦。”
“其他闹事的人呢?分部损失清点过了没有?”温成铄心平气和的问。
“清点过了!我靠那群人闯进去把我们门槛都砸了,这随便报个警都得判这群人三五年,我真是不理解您为什么让我们把事情压下来!”
“不缺这点钱。”温成铄仍然心平气和。
“可也太便宜这帮农村人了!再说李珩不是一直变着法的给您找不痛快,一有案子就往您这儿泼脏水,给市局的警察带节奏让他们调查我们吗,正好趁这个机会——”
“好了。”温成铄加重语气。
一旁的手下愤愤噤声。
“这里只有他,那其他人呢?”
“在其他厂房里关着呢,已经按您说的做了,每天固定给水和喂饭,不让他们死。”
“很好。”温成铄饶有兴趣的蹲下身来,说话间语气风轻云淡,仿佛在谈论天气:“就把他们关着就好了,这些人后面我有大用途。”
“至于你。”温成铄伸手摘掉了李纪阳的眼罩,露出他血红色的一双憔悴眼眸。
“你是李珩的亲堂弟,是吗?”
李纪阳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温成铄笑的十分慈祥,他抬起手,轻轻的按在了眼前年轻人的头顶上,柔声道了句:“别怕,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