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刚才自己告诉我,这间屋子里从始至终只有你跟梁薄舟两个人。”李珩冷冷道:“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你半分钟之前说的话吗?”
何金生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过他平复了两秒,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冷静,抬头直视着李珩道:“啊,对不起我忘了,警官,这红酒是我喝的,刚才一着急没想起来。”
“至于其他的嘛,我喝完酒去漱了口,还下楼吃了点别的,压下去了,您看不出来也正常。”
李珩靠在墙上,耐心的等他把话说完。
然后他轻轻一歪头:“是吗,我刚刚上来前就找人调取了酒店近几天所有的出入监控,不如我们一起去看一下,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出门吃东西,怎么样?”
何金生的脸色变的极其难看,他咬着牙瞪向李珩。
“我刚毕业的时候,还没调到市局干刑侦,那时候在交警大队干了大半年,每天查十几二十个醉驾,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喝酒后的情态,以及跟醉酒相关的分辨细节。”李珩拎着他的手机扔到沙发上。
“先生,你诓错人了。”
何金生火气蹭的上来了,他一拍桌案怒道:“怎么了,我在自己朋友订的酒店里喝点酒犯法吗!?”
“哎你哪儿来的警察啊,就是这么为群众服务的吗,千里迢迢跑到群众的私人领域里来撒野,你有搜查证吗!?”
李珩完全没搭理他,兀自沿着沙发走到了卧室的房间门口。
“别急,我又没说你喝酒违法。”
何金生快走两步窜到李珩面前,拦住他要进梁薄舟卧室的举动:“你要干什么!这是私人空间!”
李珩笑了一下,伸手强硬的扣住何金生的手臂,将他推进了卧室里,自己也跟着进来。
“被褥之间尚有余温,被子底下藏着一套比你身形小一码的睡衣,这明显不是你的,而是梁薄舟的,被子里的温度说明有人刚才在这里躺过,而且他离开的时间不长,你虽然衣领凌乱,但是你身上其他衣物都十分整齐完好,穿着这么多层西装上床不可能把被褥捂成这个温度,所以我排除了你自己在床上的可能性。”
“最后你看到床单上那几道明显被用力撕扯过的抓痕了吗?上面的褶皱都还没被铺平,说明有人在不久之前还躺在这张床上,十分痛苦的在忍受什么,他应该是在挣扎着反抗某种暴力对待,而你身上并没有被暴力对待过的痕迹,所以这个人不是你,那就只能是梁薄舟了。”
何金生听的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他怔愣了数秒,才磕磕绊绊的辩驳出一句话来。
李珩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服,那不如我们再看看这个。”
他说着一把掀翻了横亘在卧室中央的大床,床下刚刚被藏起来的花瓶碎片散落一地,七零八落的躺在地板上,精致的釉彩残败而破损,在黑暗一片的卧室里反射着淡淡的光泽。
李珩打开手电筒,朝何金生的眼睛上晃了晃,然后示意他看地面。
“花瓶的边缘上有血,刚才我进卧室门的时候,就在床底下反射出来光芒了,这才是我点燃我疑点的最初开端,你不会以为你把这堆瓷器碎片藏的很好吧?”
何金生脸色沉到了谷底,他冷冰冰着一张脸,蓦然转身就要出门。
“我会找我的律师来跟你交涉的,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只听空中“哗啦”一声手铐声响,李珩闪电般上前拧过何金生的手腕,一把将他的手腕别在身后,硬生生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反手按倒在地上。
手铐的金属光泽反射出灼目的璀璨,李珩警校出身,常年出外勤,搏斗技巧和应变能力敏锐度都是满分,加上他手劲大的惊人,完全不是何金生这种平时不锻炼的人能抵抗的了的。
“咔嚓”两声,险些没给何金生捏的手骨都断了。
他被迫给李珩压制着跪在地上,双手背后并拢,用手铐铐住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没犯事凭什么铐我!”
李珩将他铐上以后,一手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到了卧室门槛边上,半蹲下来直视着他,声音毫无起伏。
“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非法虐待他人,待会儿你得跟我走一趟了。”
“不过在这之前你最好是告诉我,梁薄舟在哪儿?”李珩一字一句的逼问道。
何金生羞愤欲绝,惊恐愤怒到了极点。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松开我,我没虐待他!”
“隐藏受害人踪迹,拒不交代,妨碍办案,罪加一等。”李珩加重了语气。
“你他妈的——”
何金生一边高声怒骂,一边目光漂移,止不住的向卧室旁边的那间小套房看去。
李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于是松了点手,将何金生随手扔在地上,自己朝小套房走进去了。
小套房里十分空旷,除了一架钢琴,就只有一个半人高的衣柜了。
李珩目光冷峻,沉默的注视着那衣柜。
半晌,他仿佛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心,朝衣柜前迈了一步,将手放在了开柜门的那把手上。
李珩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刚要用力——
柜门猛然被人从里边挡住了,那人虚弱道:“等一下,别开!”
李珩重重松了口气,是梁薄舟的声音。
看样子梁薄舟没事。
他想象中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李珩没好气的对柜子说了一声:“出来。”
梁薄舟静默了一瞬,窝在柜子里低声道:“能帮我拿件衣服吗?”
李珩:“?”
一刻钟之后。
梁薄舟披了件长度过膝的高领风衣,勉强拢起前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李珩看着他怎么打量怎么不得劲,但是又说不上来眼前的这个梁薄舟是哪里让他不爽了,最后只能全部归咎于当年的旧怨。
“你给我把扣子系好。”李珩警官不耐烦的呵斥道:“伤风败俗,像什么样子。”
梁薄舟被他凶了几句,却始终低着头不说话,苍白冰冷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慢慢移到风衣的扣子上,但是却怎么都系不上。
手指仿佛不听使唤般,一直痉挛着,抖个没完,连握着纽扣的指尖都麻木的感受不到扣子上的颗粒度。
梁薄舟低着头,尝试了整整一分钟,硬是一颗扣子都没系上。
然后他难过的抬起头看向李珩,眼神中带了几分祈求的神色:“警官,能帮我一下吗?”
李珩:“……”
李珩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不是,这年头当明星的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敢对着警察耍大牌?
“我刚吃完药,手抖,系不上。”梁薄舟苍白的解释说。
他顶着那张风靡大荧幕的脸,冲李珩恳求的神色委顿又无害。
“拜托了,您也不想让我敞开衣服半裸着回答您的问题吧。”
“闭嘴。”李珩暴躁道。
他长舒一口气,逼着自己站起身,走到梁薄舟身前,动作粗暴的将他的风衣前襟整个往里一拢,伸手尽力耐心的给他将扣子往一起合。
“这么大人,不会系扣子?”李珩匪夷所思的问。
“你是年纪轻轻帕金森了,还是明星当久了衣食起居被人伺候惯了?”李珩一边语气很冲的问,一边俯下身,从最底部的扣子开始一颗颗往上系。
梁薄舟里边什么都没穿。
他身上的这件风衣是李珩刚才仓促之间随手从衣架上拿的,拿的时候没细看,现在才发现这居然是个偏修身的款式,大概还是量身定制的衣服,穿在梁薄舟身上极其贴合,腰身的部位更是完全的将这人修削漂亮的腰际线严丝合缝的勾勒出来。
这无疑给李珩造成了困扰。
因为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都避免不了指腹摩擦过梁薄舟的肌肤。
从胸膛,到腰身,再到脆弱的脖颈,那触感细腻柔软,泛着良玉一般的细碎寒意,渗的李珩心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