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进来就转头问他:“还生师父的气呢?”
李珩摇摇头:“不生。”
“那你过来。”任平生朝他招了一下手,李珩依言过去了。
任平生和李志斌一人往他兜里塞了一个青涩的野果。
李珩一怔。
“……拿着吃。”他爸比划着对他道。
任平生在一旁注视着他俩,眼底闪过一丝柔光。
李珩忽的鼻尖一酸,没再敢停留,转身揣着那两个野果就走了。
他带着李纪阳回到卫生间里,李纪阳对着那死状凄惨,蚊虫密密麻麻的尸体一脸的束手无策。
“哥?咱俩真的要搬吗?”
李珩沉默半晌,带着他从卫生间出来,顺手把门一关:“不了,先放着吧。”
李纪阳明显松了口气。
三个人冒雨在地上折腾着把尸体放进土坑里,十分狼狈的将泥土往上填。
“我现在真有一种——我们杀了人然后在掩埋犯罪痕迹的感觉!”辅警小哥在雨地里朝另外两人吼道。
“你快闭嘴吧。”李珩一脸晦气道。
他正埋头挖土,雨水沾湿了他的眼睫,李珩伸手随意的往眼睛上一擦,下意识抬头,然后就瞥见了第三棵槐树下,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件。
李珩心神重重一跳,顾不上手里的活了,起身朝槐树走过去。
“哥,你去哪儿?”
李珩没理他,直奔槐树,动作极其迅速的用手扒拉几下,终于看清了那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
李珩浑身血液凉了一半,再一抬头,只见不远处一行踩着泥的脚印赫然浮现在山路上。
他再没有犹豫,立刻沿着脚印就追。
“哥!”李纪阳在身后也追了过来。
李珩顺着脚印的方向一路找寻,山路七扭八拐,他足足找了一大圈,却发现又回到了原点。
李纪阳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走了?”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脚印的始终向内扣,整个路线绕自建房一周,就好像刚才有人往槐树底下放了个钥匙,然后又绕着自建房跑了一整圈遛他玩一样。
脚步最终停在最初的原点,也就是老槐树下。
李珩的大脑飞快思考,自动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干扰项。
李纪阳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风雨大作,四面雨声沙沙作响。
原点,绕圈,钥匙……
辅警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周围只剩下他跟李纪阳两个人。
“你先回去,我查个事情。”李珩吩咐道。
李纪阳很明显不放心他,但是又很难违抗他哥,于是走的一步三回头。
李珩沿着老槐树蹲了下来,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脚底踩在了一方井盖似的东西上,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一步,伸手拨开了井盖上杂乱的枝叶和泥土。
然后一个用力,掀开了井盖。
迎面一股浓重的香油和潮湿味,中间还夹杂着血腥。
李珩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几乎不敢去想井盖底下有什么,但还是硬逼着自己沿着井盖下的阶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这是一个偌大的静室,屋内烛火飘摇,光线并不暗淡,可以看到暗室的一旁立着电椅。
地板上铁链蜿蜒,寒光凌然。
铁链的尽头,铐着一个削瘦而憔悴的身影。
梁薄舟正静静的倒在那里,看上去已经没有知觉很久了。
第83章
李珩彻底怔愣在了原地, 之前几天所有的刺激加起来对于李珩而言都没有眼前的场景大。
地上还有些残存的血迹,尽管已经被人清理过了,但地板缝隙里还隐约能看到陈旧的黑色血痕, 梁薄舟昏倒在离电椅不远的地方, 整个人蜷缩成团状, 就算是在昏迷中,眉心也紧紧的蹙在一起。
囚禁室地方不大, 梁薄舟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只消上前走两步, 就能俯身把这人抱在怀里。
然而李珩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远,最艰难的几步路。
他几乎是踉跄着跪到梁薄舟面前的。
俯身伸出的掌心颤抖痉挛,离梁薄舟越近他就越不敢继续向下探, 他生怕触碰到那人已经冷却下去的体温, 或是全无止息的脉搏。
李珩将自己停滞在半空的手用力攥紧,用尽全身力气, 逼着自己摸上了梁薄舟的脖颈。
片刻之后, 他重重的松了口气, 整个人脱力一般的坐回原地。
还好,还有脉搏,还有一口气在。
梁薄舟还活着。
虽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但是起码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办法,哪怕他冒雨淌水把人背下山呢,李珩一边让自己大脑摒弃一切不理智的疯狂念头, 坚持机械而尽量冷静的运转,一边伸手去抱梁薄舟,试图把他从地上弄起来。
然而他刚一动手, 梁薄舟就在昏迷中冷不丁的呻吟出声,胸腔里发出艰涩的喘息,不知不觉中身上又疼的大汗淋漓,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李珩的衣角。
李珩一怔。
他很快掀起了梁薄舟披在最外层的外套,探头往梁薄舟贴身穿着的衬衫上看了一眼,李珩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他后背上赫然几道深重的鞭伤,伤口极深,用皮开肉绽来形容都毫不过分,血肉和开裂的痂□□叠在一起,衬衫被鞭子的倒刺极其粗暴的撕开,细密的纤维末梢经过几天几夜与血肉的交合已经半渗入了梁薄舟的脊背里。
稍微一动就血水汹涌,惨不忍睹。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谁干的?
李珩呼吸间全是铁锈,他顾不上思考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手抱着梁薄舟,自己闭上眼睛仿佛在用力下定什么决心,紧接着心一狠起身将人打横抱起,梁薄舟登时惨叫出声,极度痛苦间挣扎的幅度太大,让李珩几乎抱不住他。
“你忍一下,出去就好了。”李珩低声在他耳畔道:“我带你去医院。”
梁薄舟似乎有了一点意识,但仍未醒转,他手指死死扣住李珩的前襟,整个身体缩在李珩怀里打着寒颤。
“哗啦”一声铁链响动。
李珩蓦然低头,只见两条锁链仍然牢牢的束缚着梁薄舟的脚踝和手腕,而他刚才实在是关心则乱,居然把这茬给忘记了。
他不出声的骂了自己两句,小心翼翼的俯身又将梁薄舟放回了地上,埋头去试着找铁链的锁扣。
然而捆绑梁薄舟的铁链制作的十分精巧,从锁扣到长链堪称严丝合缝,李珩就是力气再大也没办法徒手掰铁,他弄不开梁薄舟手腕和脚踝上的锁,只好握着铁链的一端,用力往地上砸了几下,完全无济于事。
李珩这辈子很少有气急败坏成这样的时刻。
他发出的动静太大,梁薄舟呼吸急促了一些,躺在地上隐约有了点要醒来的迹象。
要是不解开铁锁,又谈何出去?
李珩心急如焚,但也只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他自己先出去,找个信任的人看着这里,他再找烧火钳一类的东西来把锁扣暴力拆开。
于是李珩站起身,打算先从这里出去。
他不敢有分毫怠慢,速度极快的狂奔上阶梯,眼前井盖是被掀开的,头顶尚且露出一线天光——下一秒有人拎着条长长的铁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扣头砸过来!
这一下要是挨结实了,李珩天灵盖里边的脑浆都能被砸出来。
无数次出现场抓捕的经验让李珩条件反射闪身就撤,铁棍划下的速度连千分之一秒都不到,那重力和作用力明显是奔着要他命来的,李珩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但还是被铁棍擦着身侧一击打下,撞的他右肩生疼,不得不踉跄着退到了阶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