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心有愧了二十多年,答应你妈妈来自建房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切会被清算的准备了,就算我能从这个地方活着出去,也会被处理的。”任平生短促的笑了一下。
“一个错误需要无数个错误去填补,从我最开始犯错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跟当初加入警察队伍时的初心背道而驰了,师父老了,背不动这些了。”任平生苍白的对他叙述着:“我走的越高,帮这些人办的事情也就越多,无数个像你姨妈这样的人日日夜夜的缠着我,找我讨说法,诉冤屈。”
“你也不用太过愧疚,这些年对你的照顾,就当是我赎罪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任平生身形一挺,大步上前,一把攥住顾总握枪的那只手,逼着他指关节用力下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李珩肝胆俱裂,一声嘶吼扑上前去,然而为时已晚,任平生动作利索,且对枪械的熟悉程度远高于顾总,当即脑壳就被打碎了,白花花的脑浆和血水从他稀碎的天灵盖处汩汩涌出。
整张脸都血肉模糊,看不清五官。
尚存温热的身体缓缓在李珩怀里倒下去,最终“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巨大的悲痛席卷了他,李珩抱着师父的尸体哭的浑身颤抖,泪水汹涌,仿佛无数刮刀生生割在他的五脏六腑,绞痛的让他发不出来声。
陈闻卓看起来有些不忍。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抚摸着李珩的肩膀:“小珩……”
“别碰我!”李珩喘息着,泣音浓重。
顾总笑了起来:“闻影,看来你为你儿子做了这么多,人家并不领情啊。”
“如果不是我忌惮着你会随时给我一枪的话,我现在就会用我毕生所知道的脏话骂你了。”陈闻卓平静的说。
顾总不置可否。
“老顾。”温成铄忽然道:“枪能借我使一下吗?”
“理由。”顾总懒洋洋道。
“清理门户。”温成铄柔和的说:“轮到我了。”
“门户?你老婆吗?”
“也不全是。”温成铄的声音阴柔而森然:“还有一个背叛我的人。”
“我这辈子很失败。”温成铄道。
“我用了二十年养活了他们一家人,到头来人家非但不领情,还反将我一军,试图把我拖下地狱。”
“我自己花大力气捧红的人,我把他捧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让他在圈里所向无敌,但是他现在完完全全的属于我的对手。”温成铄那双平稳而狭小的眼睛平移到了梁薄舟的脸上。
梁薄舟瞳孔一缩,连忙解释:“我……”
顾总朝梁薄舟抱歉一笑,手上已经把枪递出去了。
李珩条件反射起身,动作比他更快,抬腿横扫就去夺枪,顾总没做反抗,居然很顺从的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但是手中枪支也随之脱手而飞。
温成铄捡了个大便宜,他跟李珩同时抢步到手枪面前,与此同时有人在慌乱中撞翻了整个墓室里唯一的光线。
那盏长明灯。
周遭一下子陷入进黑暗里,头顶的井盖倒是还开着,但树荫遮掩浓郁加上天色依旧阴沉,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温成铄和李珩在黑暗中翻滚着互相发了狠的往死里打彼此,刚子嗷呜一声上来帮忙,梁薄舟倒是有心帮忙,奈何身上锁链太紧,怎么都挣扎不开。
陈闻卓按着记忆里的方向,往梁薄舟身边摸索。
梁薄舟一触碰到她的手臂,就条件反射警惕道:“你干什么!”
陈闻卓不答话,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往梁薄舟的手脚处摸着黑开锁。
梁薄舟一怔,神情复杂道:“您这是何必呢……”
那边局势对李珩很不利,这两人虽然武力值都不怎么样,但是好歹这几天还吃过点东西,有点体力和热量,李珩则是彻底没进过食,唯一的两个果子,还全逼着梁薄舟吃下去了。
温成铄和刚子对着他二打一,李珩连着挨了几下拳脚,嘴唇里咬出一丝惨烈的血纹。
他意识已经有点恍惚了,过度的饥饿和连日以来剧烈的情感起伏,劳心劳力都在无止境的消耗着他,李珩明显感觉到自己拳脚使不上力气。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用力狠咬自己的嘴唇,逼迫自己清醒起来,反手一勾,将黑暗里不知道是谁的脑袋揪过来,卡着脖颈往地面上狠砸,刚子的头骨和颈椎骨都发出令人胆寒的爆裂声响,惨烈的嚎叫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趁着李珩跟刚子抓着刚子打的间隙,温成铄钻了空子,将枪柄猛然抢到自己手里。
尽管刚子的叫声极其吵嚷,但李珩对于子弹上膛的那“咔咔”两声,实在太过熟悉了,他心里一炸,撂下刚子反手就去抓温成铄。
温成铄却早已脱离了他俩的互殴范围。
留给李珩的只有千分之一秒都不到的思考时间。
温成铄说清理门户,要清理两个人。
那这两个人只能是……
李珩什么都听不见了,完全凭着自己本能的意识,勉强支起身体,不假思索几乎以一个献祭似的姿态扑在了陈闻卓和梁薄舟身前,用自己的后背将两个人挡了个彻底。
“砰!”
“砰!”
两下枪声响起,温成铄手中子弹打空,四下一片寂静,隐约传来弹壳落地时的清脆声响。
空气里慢慢的荡开血腥气。
梁薄舟和陈闻卓完全的,愣在了原地。
李珩一人一只手,一左一右,同时将他们两人护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抬头注视着眼前的两人,目光茫然而呆滞,妈妈和梁薄舟的面容在他眼前逐渐化开,所有的感知,动静,以及周围变故,全部离他远去,血水争先恐后的从嘴角涌出来。
李珩挨了两枪,巨大的疼痛让他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嗓子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膝盖一弯,终于颓然倒地,跪着昏迷在了梁薄舟和妈妈的搀扶之下。
耳畔似乎隐隐有惊叫和哭声传来,山外的雨已经停了,山上警笛声由远及近。
但是这些李珩都不知道了。
第89章
警笛响彻延绵不绝的山峦, 这座荒无人烟了二十多年的孤村此时被各路救援和警车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四下都拉上了禁止通行的警戒线,直升机螺旋桨在自建房上空发出阵阵轰鸣,搅动满空长风, 特警荷枪实弹一脚踹开自建房的大门。
“不许动!”
“都蹲下!!”
辅警小哥从沙发跟前站起来, 颤巍巍的举起手, 欲哭无泪:“……我我我,是我报的警。”
李志斌一脸期待的从屋内探出脑袋, 四下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他刚刚好像听到了几声炮仗响, 不过他不知道那是枪声。
屋内老太太手握佛珠,在掌心里骨碌骨碌的转着,屋外的动静惊天动地, 她却坐在屋内的蒲团上没有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