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死者不止两个,但是尸体还没被搬出来,附近村民和剧组务工人员也没有失踪的,我们暂时确认不了身份。”
李珩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眼神微沉。
“没事,我大概知道死的人是谁了。”
警车呼啸而至,山洞口已经围了不少警察了,洞口处丛林掩映,茂密的树丛恰到好处的遮挡了洞内的场景。
要不是第二场大雨把大部分的树叶都拍的七零八落,搜山的警察们也很难找到这个隐蔽的藏车之处。
李珩,齐捷和小张他们火速下车,朝山洞口狂奔而去。
洞口的枝叶上泛着厚重的烟灰,商务车从里到外都被烧成了焦炭状,车身黑乎乎的,车头两侧的后视镜被砸的粉碎,镜子碎片混合着搅拌在泥泞里。
李珩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窗沿那儿走,车窗整个封死,从外边被糊了一层旧报纸,其实这个举动有点多余,因为这个商务车本身就是里边看得清外边,外边看不清里边的窗户设计。
“李队,砸不砸?给个准话。”民警拎着工具过来问。
“砸。”李珩示意。
于是几个身强力壮的民警抄着家伙,对准车窗玻璃接连重锤几下,坚硬的玻璃先是出现了几条裂缝,紧接着从外部骤然炸碎开来,车内空气随之释放。
警犬嗷呜嗷呜的怒嗥了起来,带着警察就要往前冲。
李珩被呛的后退一步,忍不住挥了挥手:“这什么味道?”
“还能是什么味道,烤肉烤焦的味道。”训犬员脸色不太好看的接话道。
李珩戴上手套,手伸进车窗里,咔哒一下打开了后座车门。
车里整个场景暴露在众人面前。
饶是李珩在一线工作多年,出过无数现场,也算是见多识广,见此场景还是没忍住胃里一阵翻涌,身后的几个年轻警察脸色齐齐一变,各自跑到一旁吐去了。
“来个人搭把手,把他抬出来。”
焦黑的尸体从车后座上被人横着抬到了外边,死状极惨,烧的连脸都看不清了。
五官呈糊状黏腻在一起,仿佛蜡泪融化了又凝固,根本辨别不出来身份,十根手指从指尖处开始稀烂,最顶端的那层血肉被烧的格外漆黑。
李珩低头看了一眼,轻声对齐捷道:“他没有指甲。”
齐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
“嗯,应该是在车内抓挠求生的时候脱落的。”
一个大活人,被关在车里活生生的烧死了。
临死前曾经疯狂抓挠车的内壁,如果没有大火焚烧的话,此时的车内玻璃上应该布满了他的血色指痕。
“我应该见过他。”李珩突然道。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李珩。
“我休假一直住在山腰上的民宿,案发前一晚,房间里进了个贼,我跟他过了几招,东西拿回来了,但是没抓着人。”李珩在尸体身侧蹲下。
死者的衣服已经差不多都烧成灰了,那双稍贵一点的鞋还剩一点残存的遗骸。
李珩将它和自己记忆里的影像比对了片刻,觉得应该就是那个人。
“身高体重都对的上吗?”法医问。
李珩略一思索,肯定的答道:“很像。”
“再多调点人手,得想办法把这个。”李珩比划了一下眼前偌大的商务车:“弄到地面上去。”
“行。”
小张很痛苦的闭上眼睛:“天啊。”
李珩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喝口水缓一下,待会儿跟我进去看看。”
法医和痕检围着那黑酸酸的尸体拍照,李珩和小张一人一个手电,小心翼翼的将上半身探进了车里。
李珩屏住呼吸又往里进了一点,四面八方都是黑糊焦的烤肉味,冲的人鼻尖发酸。
小张一直不敢往更里走,就专注的在刚进车门的那一块捣鼓。
他看着李珩凝重的脸色,心里发怵,忽然隔着手套好像摸到了个什么东西。
再往深里一扒拉,只见在中位车座靠里,地毯的拐角处居然有一个略微有几分潮湿的袋子。
小张连忙将它整个拽了出来,忙不迭的喊李珩过来看。
一众警察悉数围到跟前,七手八脚的打开布袋,只听“哗啦”一下,布袋整个摊开来的瞬间,里面金光灿灿,响起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是……”
“全是奢侈品。”齐捷看了一眼就道:“诺,里边这表,这皮带,还有男士戒指,都是五六位数起步。”
“跟鞋的价格不符,肯定不是他自己的。”
“这是个装赃物的袋子?!”小张立刻反应过来:“这人是个小偷?!”
“李队刚才说,案发前一天他家进贼了,他偷的这些东西不可能是附近村民的,村民哪有穿高奢的,也不可能是剧组人的,剧组都是打工人,演员倒是有可能,但是他们住的酒店安保措施很强,谁没事也不会带穿金戴银一整身去片场。”
“那这些东西就只能是……”
“是当天在小洋楼里参加party的人的。”李珩慢慢的接完了剩下的话:“送回市局,验指纹,抓人。”
这个发现一出,在场所有警察都不约而同精神一振。
李珩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起身从地上站起来,起到一半,眼神随意往布袋里一瞟,目光就又呆滞住了。
布袋的边缘,静静的卧着一块很漂亮的男士金表。
线条丝滑,雕刻精致,闪闪发亮,透着斯文而沉稳的商务感。
李珩怔怔的注视着那块手表。
无数记忆纷至沓来。
……
“这是我们家小珩,我姐的孩子,小珩,叫姨夫。”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响了起来:“姨夫好~”
“哎!”一只带着香烟气息的大手从他头顶抚摸下来,轻轻的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小李珩,你好啊。”
那人并不瘦,起码比成年后的李珩要壮实一整圈,但是肤色很白。
是那种富贵人家娇养出身的白皙。
他手腕上束着一块金表,在灯光下忽闪忽闪的,晃的小李珩眼睛疼。
定亲仪式上来了很多人,好多亲戚来来往往,笑容满面,第一次婚礼彩排在无数推杯换盏间逐步进行,鲜花铺路的草坪两侧放着大型的泡泡机,无数梦幻般的泡泡从中扑洒而出,晶莹剔透,流转无边光华。
小男孩大叫一声张开双臂,欢乐的朝泡泡飘浮的方向一路狂奔,笑声和嬉闹声从记忆的远方缥缈而来。
……直到他脚下一绊,不偏不倚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一身新郎官的笔挺西装,略有几分讶异的转过身来,带着金表的手随即朝他伸了过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拉起他来了。
就在这时,他的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李珩被人从后边生拉硬拽着扯到了边上,力道巨大的巴掌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腰,腿,屁股,目之所及能触碰到的各个部位。
小男孩哭的全现场都能听到。
“……谁让你冲撞人家新郎官了!”
“人家是有钱人,人家身上一个子能买你一条命!你把人家撞一下,你爹我卖血都赔不起!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说话!!”
“李志斌!你发什么疯!这是我妹的定亲宴,你非要在这儿找事是不是!?”
……
李珩平白无故挨了顿打,当着妈妈家所有亲戚的面,脸都丢尽了,到最后也没弄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暴怒。
恍惚中那只戴着金表的手试图在中间劝架,但都被李珩愤怒的爸爸妈妈挡开了。
温成铄很无奈的站在原地,和年幼的李珩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