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口停顿了半秒左右,下一刻转身大步冲回行军床,一把薅起梁薄舟的领子,逼着他离自己靠的极其近。
梁薄舟猝不及防的喘息撞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干什么!”
李珩贴着他的鼻尖,四目对视,两双瞳孔间的距离几乎能用毫米来计算,那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如果忽略视线交错时,刹那闪过的针锋相对的话。
“梁薄舟,如果案件查出来真的跟温成铄有关。”李珩轻声道:“你还站在他那头,为他说话,是非不分的话。”
“你别怪我不跟你留情面。”
梁薄舟用力从他桎梏里挣脱出来,回以凌乱而苍白的一笑:“你也放心。”
“我老板温成铄,绝对不是那种人。”
……
山腰上又支起一个警用的帐篷。
四周一片凌乱,赵晓满风尘仆仆的跳下车,身后的民警挨个将车上的人带到帐篷里等待单独问话。
温成铄坐在这个临时的审讯室里,单从神情上来看,他此时一派气定神闲,公司到忘锡山山腰那么远的路,这人连西装的褶皱都没有,领带分毫不乱。
往审讯帐篷里一坐,周围都是在山上连轴转了好几天的警察,夹在一众灰头土脸的警察之间,更显得他气质优越,矜贵十足。
赵晓满累的话都说不全,往对面一坐就连灌了一大杯泡的又浓又酽的茶水。
“李珩人呢?”他回头问。
“来了。”李珩匆匆掀帘而入,抱着电脑就坐到他身侧:“要不我审,你先到旁边歇一会儿,那个装金表的证物袋给我一下。”
赵晓满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对面温成铄很柔和的开口了。
“赵警官,你们这么工作,好像不符合规定呢。”
“哪里不符合了?”赵晓满耐着性子问道。
“办案警察是本案当事人的近亲亲属,应当自行提出回避,本案当事人或案件代理人有权要求警察执行回避。”温成铄变换了一下坐姿,不卑不亢的直视着赵晓满道。
“按照规定,这个案子,李珩警官是应该回避的吧?”
赵晓满显然懵了:“啊?你跟李珩是亲属吗?”
李珩忽然对桌子上的一处破洞显得很感兴趣,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心悄无声息的攥紧了。
“你们同事了这么久,他居然什么都没给你说。”温成铄十分耐心道。
“大外甥,这么看起来,你在单位的人缘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啊。”
第45章
李珩磨了磨后腮帮子附近的牙, 心里一阵窝火。
赵晓满呆滞的看了他几秒,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用眼神质问他:你他妈还有这层关系?
李珩借着低头收拾东西的空档, 躲开了他的视线, 冲温成铄冷冷撂下一句:“行, 我出去,你安心交代。”
温成铄很满意的注视着他离开了帐篷。
“好了, 赵警官, 你可以开始问话了。”他十分安然的坐在对面, 一派在公安局掌握话语权的东道主模样。
李珩把资料还留在里边,光拿了个水杯从帐篷里出来。
他拧开瓶盖想喝口水,结果糟心的喝了一嘴茶叶碎渣, 李珩叹了口气, 就着茶水把叶子又咽下去了。
兜里手机刚好在振动,他收了杯子, 掏出手机接电话。
“喂, 小王。”
“李队, 您赶紧上来一趟吧,你爸好像又发病了,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按不住他!”对面临时过来帮忙看护的民警着急的说。
李珩呼吸一停,低声道:“好,我现在就上来。”
附近没多余的车给他,李珩自己一个人从这边半山腰一路狂奔到那头的半山腰,闯进他跟他爸最初住的那间小院时, 正好碰见两个民警满院子的追赶李志斌。
李志斌疯疯癫癫的满院子跑,一直试图撬开锁的严丝合缝的大门,或者踩着鸡棚从篱笆上翻出去。
身后两个大小伙子都是天天跑外勤的, 真要动手摁他的话也就两个反擒拿的事,奈何眼前这老头是李珩的父亲,他们也不敢动真格的。
李珩从外边用钥匙开了锁,冷着脸进院,迎面攥住了他爸的肩膀,逼着他爸踉跄两步,被他连人带马扯进屋。
“能坐安稳吗?”李珩把他爸粗暴的推到沙发上,一点力气都没留。
李志斌挣扎要起来,被儿子再次用力按回去。
李珩的语气变的很差,一手握着水杯,一手攥着药片,膝盖一屈将李志斌压的更狠。
“坐好!”
“李队……”小王犹豫的开口劝道。
“叔叔身体不好,您要不……动作轻点?”
李志斌呼哧呼哧的卧在沙发上大喘着气,不多时就开始哼唧。
屋内四个人面面相觑。
半晌,李珩松开了手,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再抬头时又恢复了日常工作时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两天麻烦二位同志了。”李珩和颜悦色道:“回头案子结束了,我亲自上门感谢二位,这里我自己来处理就好,帐篷那边人手不够,你俩上去帮忙吧。”
两个民警见状也不再插手,和李珩又寒暄了几句,就识趣的转身从院门出去了。
屋里只留下李珩和父亲两人,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李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疲惫的将脸埋在了手掌里。
他休假期间没穿那身公安的制服,肩膀微微沉下去,同往常干练利落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志斌伸手去掰他的手腕,一脸茫然的懵懂感。
人老了就是这样,越老越像小孩。
何况李志斌本身就是精神病患。
李珩疲倦的抽开手,跟他说了句:“坐好,把药吃了。”
“我送你回医院。”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再次响起来,李珩俯身拿起手机,到外边去接电话。
“老赵,你说。”
“姓温的不承认。”赵晓满第一句话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嗯。”李珩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随口应道:“他能承认就有鬼了。”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说他几个月前跟何建泽——就是何金生他爸一起吃了顿饭,吃完饭,哎!就发现表丢了,当天吃饭的不止有他俩个,还有一些别的贸易伙伴,加上何建泽自己的司机助理也在跟前。”
“他想着那金表也不值几个钱,就没声张,哪知道表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你觉得这话可信吗?”
“当然不可信。”李珩断然道。
“当然了,首先我们公事公办不搞仇富,但是他跟警察说金表不值几个钱的时候就不可信!”赵晓满愤怒道。
“但是我们去调查了一下温成铄案发当晚的行动轨迹,助理说温成铄当天晚上有个商业沙龙,如果口供属实的话,温成铄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就算没有作案时间,也跟他脱不开干系!”李珩呵斥道:“那金表还能自己飞到案发现场,饭局上那么多有钱人,那么多随身携带的配饰,怎么就他的表被死者偷了?”
赵晓满在那头沉默了两秒。
这沉默很诡异,赵晓满从来都是个有话直说的性格,几乎不跟他搞弯弯绕绕。
李珩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你知道温成铄刚才还跟我说什么了吗?”赵晓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