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要凌晨,他思维却还是很活跃。
哥哥这段时间的出差,会不会其实就是一直在接受治疗?只不过不想让自己跟着一起担心,所以才瞒着自己?
暮安又回想到了另一个相似的例子,不过那次情况还要严重的多。
当时他刚升高一,墨时衍也是从国外出差回来,人都已经到港市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让盛泽翊来安抚暮安,告诉他墨时衍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过几天才能见他。
暮安要求跟哥哥电话视频都被拒绝,这就已经极其反常。
最后被他磨得不行了,也不知道盛泽翊怎么跟墨时衍转述的,总之墨时衍是回家了,但是身上有伤。
一开始没人告诉暮安,是暮安自己发现了端倪。
腹部的伤口没那么容易好,他见到哥哥过于开心飞扑上去抱住,听到了一声沉沉的闷哼,再加上墨时衍略显苍白的脸色,他本能觉得不对。
晚上他故意没敲门,偷偷溜进书房想看哥哥在做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沙发上放着几条用过的纱布,而哥哥以为他已经睡了,在给伤口换药。
他连忙跑过去察看情况,墨时衍先一步将衣摆放下,看向他的脸色有点冷。
“怎么没敲门?”
暮安根本不会被他吓到,两手直接往他衣服上伸:“你怎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多血?给我看看。”
墨时衍把他两只手轻而易举攥在掌心,放到膝侧固定住:“没什么事,已经快好了。”
暮安眼眶红通通的,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束缚:“那你让我看一眼,我看一眼,是不是骗我的……”
他不管不顾非要亲自察看,墨时衍怕把他弄疼并不舍得用力,那两只细细瘦瘦的手腕像是稍微使点力气就能折断似的。
可暮安自己不在乎,手腕都被细长有力的指骨磨红了,眼泪也啪嗒一声砸下来。
“就是骗我的,骗我的……”他呜呜哭着,“不让我看,是不是伤的特别特别严重……”
墨时衍只能松开手,掀着衣角快速给他看了眼:“好了,看过了,你先出去。”
暮安装作站起身,趁他不注意又过来撩他衣服,这回才是真的看清楚。
一道并不长的伤口,像是短刀刺的,很深,外面缝了几针,密密麻麻的针脚把血肉勒紧,看着就钻心刻骨的疼。
暮安哭得更凶了点,疼的像是这伤口也长在了他心上似的。
“怎么弄的啊,”他只敢远远看着,“谁弄的?”
是墨时衍手段激烈,蚕食了旁人的蛋糕,有人趁着他在国外动手并不奇怪,对方情况更惨烈点,可这些事没必要让暮安知道。
“不小心摔的。”
暮安抹了下眼尾,有些气愤的看着他:“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吗?摔能摔成这样吗?你不要说地上正好有把刀刺中你了。”
墨时衍帮他擦擦脸上的泪痕,被他凶巴巴瞪着,竟然弯了弯唇角:“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说?”
暮安揪着他衣摆凑近,轻软的呼吸都快要喷到肌理分明的腹部,大声道:“当然是实话实说!”
“实话,是误伤。”
墨时衍显然不想让他继续纠结于这点,忽然蹙了下眉,发出声短促轻呼。
暮安果然被哄骗到,手上的力道赶紧松了些,问道:“是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要上哪种药才能止痛?”
墨时衍找到刚才那瓶药膏,正准备动手打开,暮安极有眼力见的接了过来。
“我来帮你,你自己不方便,”他小心翼翼拿过棉签,干脆直接半跪在沙发跟前,鼓足勇气凑近那处有点骇人的伤口,神色异常认真,“痛的话你要说啊,我开始上药了。”
暮安人小力气也小,整个过程举动都轻的不可思议,墨时衍的确没感受到一点疼痛,随后又在暮安的帮助下把纱布重新包好。
垂了垂眼眸,却见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又蓄满泪光。
暮安知道哥哥不怕痛,也很能忍痛,不像他一样是个连打针都不敢的胆小鬼。
哥哥受伤了也不会掉眼泪,那就他帮哥哥哭一下吧。
墨时衍把他拉起来,见他两条手腕上居然已经浮现出明显红痕,将他两只手捧着仔细察看了下。
暮安便也乖乖站着,伸着手任人看。
墨时衍用指尖在上面轻柔碰了碰,那两只小手果然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下。
墨时衍又拿了药给他涂,边涂边问他:“还敢不敢了?”
暮安撇着嘴:“哥还敢不敢了?”
墨时衍抬起眼睛看他,失笑:“我是说下次再这么攥着你的时候,不要再这么用力挣脱,你会受伤。”
暮安吸吸鼻子:“那我想让你放开我怎么办?”
墨时衍给他涂好药,松开手,在他头顶揉了把,说道:“你可以求求我。”
暮安还没试过求人管不管用。
都已经被他发现了,墨时衍也没再躲着他,暮安要求每次都帮着上药,同时也能察看伤口的恢复情况。
墨时衍的话他是不怎么相信了,还是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好在墨时衍没拒绝,因为养伤反而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
这期间暮安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帮哥哥换药,还特意跑到书房去写作业。
他不禁在想凡事果然有弊也有利,每天都能在家看到哥哥,他会从早上离开家就开始期待。
刚上高一也难免会有些不适应,虽然暮安初三就开始接触高中竞赛题,但上了高中后老师又开始拿些超纲题给他们做,意在激发他们潜力,开拓思维。
暮安有时候作业做的吃力了,转头就能直接去问墨时衍。
后来由于他隔一会就要来问一下,墨时衍干脆不再看合同文件,直接让暮安坐到身边来,一道道题目看着他做。
头上顶着道视线压力,暮安会做的题都快不会做了,他的水平墨时衍很清楚,要是判断他应该能做出来,便会伸手在他脑袋上警告似的敲一敲。
暮安本来自己思考的好好的,被这么敲打过后感觉思路都一下子断了,回头偷偷龇牙咧嘴表示一下不满。
但要是做出来超出他水平的题目,不用墨时衍表示,他把题册直接往旁边一推,昂着头已经开始等夸。
墨时衍低头看一眼,确认他做对了,便轻轻摸一下他的头,然后往他嘴巴里塞一个东西。
暮安砸吧两下,是颗荔枝味的糖,清甜的香味从口腔内蔓延到喉咙,连说话都是一股香喷喷的甜味。
他满足的晃晃头,埋头继续做。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墨时衍伤养好的同时,暮安也把老师发的那一本超纲题册全都做完了。
不过自那之后,只要墨时衍出去时间太长,暮安就免不了疑神疑鬼胡思乱想。
这次他预感不怎么好,果然也真的出事了。
暮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的时候闹钟还没响,他看了眼时间,才刚五点多。
还能再睡一个小时,但他有点睡不着了,心里惦记着事,一整晚都不怎么踏实。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他干脆踩着拖鞋下床,直接上了三楼。
轻轻推开主卧房门,里面还拉着厚重窗帘,大床上的人在沉沉睡着。
往常这样细微的声音会直接让墨时衍惊醒,但暮安都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了,床上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暮安先看了眼床头上摆放的一个小小的检测仪器,虽然很多指标他看不懂,但右上角一个大大的绿灯是显示信息素水平和身体状况正常。
惴惴不安了一晚的心脏终于能松懈下来,他动作很轻,慢慢靠近,两只手臂交叠摞着,下巴担在上面,安安静静趴在床边看了会。
哥哥睡着的样子对他来讲已经有点陌生,长大后他们就没再睡到同一张床上。
现在那双狭长幽冷的眼眸沉阖,呼吸也匀速平缓,额前甚至有些自然垂落下来的碎发,将凌人的眉眼遮住些许,冷峻立体的轮廓便显得不再那样锋芒锐利。
暮安看着看着,无意识间伸手过去,似乎想将遮在哥哥眼睛上的那点碎发拨开,但指尖才刚触碰到浓黑发丝,便忽得感觉轻拢着的睫毛似乎微微颤动了下。